殷悦以为他要说出安慰的话。
她准备好了回答的说辞: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很没有天赋,我是有点难过,但还好,不是特别难过,也不会哭哈哈哈,我真不会哭的哈哈哈。
她甚至在心里拿捏模拟好了语气,哈哈哈要和前面用不同的语调。
然而衍章开口:“你是有点笨。”
殷悦说:“你不要安……”
她忽然停住。
你……刚……刚……说……什……么……?
衍章叹气着说:“这么直白地说出口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
“我第一次接触枪,是在我八岁的时候……”
呵呵。
“我父亲带着我去他朋友的林场。那是一个墨西哥人,戴宽檐的帽子,有八字卷的胡子,他请我们去了他在林间的木屋子,墙上有风干的肉,还挂着枪……”
呵呵。
“我开了三枪,那天运气特别好,竟然打中一只兔子,我父亲高兴坏了,那个墨西哥男人哈哈大笑,夸我有猎人的直觉……”
猎人的直觉?
呵呵。
“后来我教过几个人,一个是我的表弟,一个是朋友的妹妹,他们第一次都表现得不是很好,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所以……”他看着她说。
不言而喻。
哦!
我很笨嘛!
你聪明啊!
你好聪明哦勋爸爸!
她抬头看他,说:“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
“我是怎么说的?”
“你说我是个好学生,很聪明,很好学。”
“哦?是吗?”
“是的。”她笃定。
衍章却想:我说的话她都记着呢。
“而且,”殷悦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在一个地方缺一点,在另一个地方说不定就能补回来。”
“哦,”他看着她被阳光染亮的脸庞,慢慢说:“也对,人生这么短,哪能面面俱到。”
殷悦却说:“你上次也不是这么说的。”
“哦?”他又微笑起来,“我上次又是怎么说的?”
“你上次说生命是一件很长的事情,不用太着急。”
衍章却想:她连这个也记得呢。
殷悦看着他高兴起来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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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悦在射击馆中的表现讨好了罗莎,她开始交代她一些紧要的伙计,比如巡演细节的安排、首饰的保管,与其他演员的合作交流等。
这招致了女助理的不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殷悦并不觉得这值得过多在意。
她办事利索又伶俐,也很会找准时机说话。
罗莎甚至开始指派她前往基地处理一些事情。
……
殷悦很快和工作人员们熟悉起来。
星期日的时候他们结束了上一次的训练订单。
那天晚上,燥热稍微平息,绿色和水源使得这片区域的空气湿润。人聚集在一起,在不远处的野外搞一个小小庆祝。
枝和叶被堆积聚拢,火引子划出一个弧度,被扔上去。
殷悦一个个扳掉长树枝上的桠,用顶头挑拨火堆。
火蹿高,舔亮夜色。
殷悦扔开树枝,拍拍手,抬眼,看见衍章被火光映亮的脸。
绰约的火光中他和身边的人交谈。
她撇嘴想: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的样子。
他看过来。
殷悦拿起树枝,低头假装拨火。
……
这群大老爷们很会玩,他们要求每个人讲一个自己做过的丧心病狂的事情。
有人说:“我继父开小商店,感恩节的时候,我拿冰柜里的火鸡打保龄球,他打我,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于是我用冻火鸡砸破了他的头。”
……
轮到殷悦的时候,她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在学校里。
负一层是间储物室,有高大的书架。
书架上放图书馆内破损太过的书籍,以及实验课上一些淘汰的杂物,平日没有人到访。时间愈久,架上几乎堆满,很充实很杂乱,望不见对面。
书架和书籍的阴影落下,安静又幽闭。
闲时她来看书,图个清净。
那个学期她得罪一名老师,这位老师有歧视华人的倾向。期末到来,她其他的课程都是优秀,唯独这门拿了个不及格。
她去找这名老师理论,却被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嘲讽出门。
殷悦气得不轻。
那个下午她又去看书,迷糊中睡着,被呻.吟声吵醒。清醒过来的那一秒她认出了那个老师的声音。她半靠在书架上,下半身贴地,冰冷,耳边是水声、喘息、激动的淫言秽语。
她呆愣了有十几秒,摸出手机,点开录音键。
她把这些都录了下来。
……
“他是故意不让我过的。我用这个把柄,威胁他修改了成绩,还我一个我应得的分数。”
旁边的人问:“你去找那个老师了?”
殷悦又拨弄一下火推:“没有,我没去。我回家后和我男朋友说了。那个时候我还挺小,胆子也不大,最后是我男朋友去的。他是个飞行员,开塞斯纳飞机,经常锻炼,个头也高,应该挺能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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