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宜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
她太累了,蜀州被围困了两天,她便两日不曾合眼,这一睡自然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红袖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衣服是淡色襦裙,鞋面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绣花,手边上绑了一根白绳。
江云宜不甚清醒的眼神盯着那根白绳,目光逐渐清醒,露出一点哀伤之意。
“王爷昨日发丧,今日下葬,如今全城都挂上白幡了。”红袖见她盯着袖间的白绳,便细声解释着。
“世子呢?”江云宜哑着嗓子问着。
红袖摇着头:“不知道,世子不曾来过。”
战事紧张,蛮夷虽然被打退了,但北固昨夜失守,所有人都退居到蜀州,原本还空荡荡的蜀州瞬间拥挤起来。
原来蛮夷是两地同时进攻,仗着就是剑南道人手不足,打了个众人猝不及防。
平洲王莽乃是叶江廷一手培养出的将军,智勇双全,却奈何双拳不敌四手,蛮夷全力出击,他为保全实力,果断撤回北固,带着百姓来了蜀州。
幸好蜀州外面的两千精兵已经被叶景行当场斩杀,甚至追击千里活捉了米脱。
北固出来的数万人平安入了蜀州。
“北固丢了。”江云宜看着铜镜中憔悴地自己,愣愣地问道。
“不过王将军已经带着全部百姓都撤出去了,只留下一个空城。”
发丧期间不易奢华张扬,红袖只是简单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两根玉簪。
“不用带簪了。”江云伸手把玉簪拿了下来。
红袖张了张嘴没说话。
“素衣乌发只是为了祭奠保家卫国的英雄。”她解释着。
“王爷什么时候下葬。”她又问。
“早上便下葬了,世子特意吩咐不用叫醒您。外面如今乱得很,世子怕迟则生变,所以不设灵堂。昨夜祭奠后,早上就发丧了。”红袖心中酸涩。
好歹是为了一代将军,为了剑南道呕心沥血一辈子,到头来便是连下葬也仓促到令人窒息。
这样的事情如何不令人心寒。
蜀州的气氛一下凝重到近乎窒息,葬礼在一片死静中举行,长长的队伍贯穿整条主街。
江云宜深吸一口气:‘柴叔呢?’
“在叶府帮忙呢,叶府前夜出征已经走了不少人,叶岚下落不明,柴公就去帮忙了,戴统领也去了。”
战场上下落不明,那是找不到尸体的安慰之词。
一个说着不愿再保护这个国家,最终依旧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江云宜捏着发簪上的花钿,沉默着没说话。
“去叶府看看。”她起身淡淡说着。
叶府大门紧闭,门口还残留着落叶碎布,冷清又孤寂。
她从侧门进去时,开门的也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断臂阿公。
是一个年纪很小的人。
“你找柴公吗?”他认识江云宜,可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问着,一双眼毫无波动。
“柴叔。”她跟着小子来到叶府大堂,里面的人正有条不紊地把灵堂拆掉。
柴忠坐在一侧,手中握着拐杖,半阖着眼,沉默不语。
“三娘来了啊。”柴忠睁开眼,衰老的眼皮微微掀开,露出里面一双疲惫的双眼。
“可是休息好了。”
江云宜点点头,在他一旁坐下,目光落在那条正在被拆下的白布上。
匆匆挂上去的白布,甚至连刚印染而形成的光泽都来不及在时间内消失,黯然失色,就又要再一次被摘下。
“世子呢?”
“在城门口,米脱是蛮夷三皇子,大军很快就会汇集到蜀州城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柴忠手指搭在拐杖,眼皮耷拉着,平静开口说着。
大堂内只有拆卸灵堂的动静,众人皆是茫然死寂之色,只是沉默地做着手中的活计。
“我想去看看他。”她自沉默中抬眉,坚定地说道。
那夜匆忙相见,她陷入黑暗中只依稀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掺杂着血腥味的雪松之味,浓郁到令人作呕,她有心和他说话,却又抵抗不住疲惫,只能任由倦意把她拉向黑暗。
他一定很痛苦。
她捏着指尖,难过地想着。
年幼丧母,青年丧父,可他不过才二十而已。
剑南道绵延数千公里,数百万人的重担就这样突然落在他肩上,前途是步步紧逼的凶恶豺狼,后面又是踏错既入深渊的悬崖。
她迫切地想去看看他。
那种想法原本只是一簇火苗,却在顷刻间席卷她全身,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连呼吸都觉得漫长。
“去吧。”柴叔没有阻止她,只是平静说道,“带上黑衣卫。”
原本热闹的大街到处都是碎石断木,她不得不下了马车徒步向着城墙走去。
“世子在北城门。”护卫说道。
黑衣卫前夜也是损失惨重,如今围着她的人都不是之前脸熟的人。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挂上白帆,到处都有哭嚎声和悲鸣声。
难得明亮的蜀州笼罩在一片悲恸中,谁也无法安然前行。
北城门当夜是第一个被攻破的,也是被破坏得最厉害的,还未靠进,就远远看到士兵在修复城墙。
她要找的人就站在城墙上,青竹色蜀锦襕衫迎着秋风烈烈作响,不曾用玉冠束起的乌发用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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