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桶热水浇下去,水雾缭绕,烧火房里的雾气愈发浓烈。
再次看见他赤裸布满疤痕的背,她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如今她会为他感到心疼。
阿竹僵硬地盘腿坐在大木桶里,身上只着了一条单薄的亵裤,漆黑的药汁没过胸膛,可依然遮挡不住他的残肢。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体,想去挡住它。
“别动。”周清妩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将银针小心地一一插入他身上的穴位。
热气升腾,她候在一边不断地给他烧水换水,阿竹沉默地听着她忙碌的脚步声,心中的阴影愈发厚重。
他很想冲动地问一句,为他这种人,值得吗?
值得吗!
但是他不敢,不敢问,也不敢去听她的回答。
左手紧紧攥成拳头,他闭着眼,内心充斥着对自己的厌恶,以及一股几乎要将他吞噬掉的巨大恐惧。
……
倾盆大雨下了两天两夜都没有停,反倒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阿竹半夜察觉到不对劲,打开窗一看,小水洼已经聚集成了大水坑,一只洗衣木盆被风吹倒,正沉浮在水上。
他想起阿妩种的蔬菜,连衣服都没披上一件就冲进雨里去救幼苗。
雨打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用手挡着,但眼前的情况不是很好。菜圃位于低洼处的半块已经被水淹没了,还有半块因为靠近屋子地势较高,没有殃及到。
他见状快速拿了把铁锹去疏通排水,硬生生地铲出一条足以让水往下流的小道。
这时大黄又“汪汪汪”叫了起来,正面的屋子点亮了油灯,周清妩披了件衣服走出来了。
挑灯看到他这幅全身湿透模样,她明显吓了一跳。
“快进来,快点进来。”雨声太大,她只能放大声音朝他喊道。
见他动了,她忙放下油灯,回屋里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连忙上前给他擦拭。
“你站在雨里做什么?”她看到他手里的铁锹,又望望门口,突然明悟,当下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菜重要还是你这个人重要!那么大的雨,旁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赶着上去淋,到时候人着凉了不还得找我讨汤药!”
她心中酸涩,这人怎么那么傻,几颗还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小苗而已,在她心里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真是傻瓜。
她踮起脚揉搓着他的头发,他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低头听她的轻斥。
给他擦了个半干,大黄又叫了几声,忍不住上前用嘴扯他们的裤子。
见它真像是有什么急事,她匆匆放下麻布,从堂屋拿了把油纸伞拉着阿竹就跟随它过去。
大黄将他们引到后院,她挑灯一瞧,发现大白在生小兔崽。
兔棚建在高地,旁边又有水沟,倒是不担心雨水会漫上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它难产了。
算算时日,也一个月了,是这个时候要产崽了。
她有些自责,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其他事,对它们倒没有像从前那么上心。
阿竹不懂这些,她早该想到的。
和人一样,胎位不正往往是母兔难产的主要缘由,日子到了,她这几天须得多注意才对。
大白的状态很不好,它表现得很不安,在兔棚里急躁地走动,周围的兔子都挤在一起取暖,只有它不停地惊恐走动,尾部拖着长条不成形状的红黑分泌物,而离它不远处还有一小团粉红在缓慢地蠕动。
周清妩放下油灯,快步上前将那一小团粉肉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只露出它的鼻子嘴巴。
她小心翼翼地受冻的兔崽放入自己的衣襟内给它取暖,又抱起大白摸了摸它的肚腹。
腹部还鼓着,说明还没生完。
她转头向神色焦急的阿竹道,“估计是难产了,刚出生的兔崽受不得冻,阿竹,你帮我去烧一盆水好不好。”
阿竹心里也急,他猛地点头,还没起身就被她叫住,“拿伞,记得拿伞!”
他走后,周清妩又低头查看它的状况,阵缩还在,它屁股后面拖着一团分泌物,连接处有一条粉色的小腿伸出来。
那条小腿一直卡在口子上,迟迟不见它滑出来。
她有经验,安抚地摸着母兔的白毛,看它不再挣扎后,立即抓着耳颈部位固定,紧接着右手顺着原本的阵缩规律轻轻挤压它的腹部,待看到幼崽另一条小腿出来后,她眼疾手快拽住那两只脚,尽可能放轻动作,一点点将它慢慢从里面拉出来。
卡住的这只出来了,后面的就顺利了。
阿竹提了一桶水过来,周清妩看着手里那只久久不动弹的粉团,面露担忧,还活着吗?
他来得正好,周清妩试了一下水温,然后把怀里冰凉的小家伙掏出来递给他,让他放入温水里,“托着它,让它把头露在外面,千万不要让它被水呛到。”
掌心猝不及防被放入娇小的一团,阿竹陡然一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它在他掌心动了动,吱吱叫着,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他被托付了一个小生命。
“我,我不行的。”他反应过来后,吓得连连摇头。
“我腾不出手,阿竹,你难道忍心看着它被冻死吗?”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他。
这种语气让阿竹不知怎的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他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结巴道:“那,那我试试。”
见目的达到,她表情一收,快速低头处理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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