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怯,久久地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庄平帝后知后觉地觉出问题来,眯着眼睛盯住阶前之女,静默不语。
鸿胪寺少卿李闻斛喝高了发酒疯,甩着胳膊笑呵呵地插嘴道。
“这姑娘倒是和白大人一个姓啊,巧了巧了,五百年前正是一家人呢。”
白鹤谷颤着手,嘴唇抖动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来,只嗓子眼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面上青紫交加,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看起来十分骇人。
白云霜未被叫起就十分自觉地抬了起头来,目光在半空中与白鹤谷交错缠绵,一人难掩激动,一人神色莫名,多少爱恨嗔痴怒怨憾悔从时光中纠缠而过,最终也不过化为虚无。
半晌后,白云霜率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定定地愣神半晌,突然又猛地仰头望向庄平帝,直勾勾地盯着御座之上最有权势的那个帝王,蓦然一笑。
白云霜巧笑倩兮,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调侃着道。
“这位大人说笑了,白寺卿身居高位,乃是国之栋梁,奴婢呢,不过是一个沦落官坊的贱籍之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国大人这种云端上的人物,哪里是奴婢这块污泥敢随意往上沾染的呢,怕是光放在同一句话里就要让人不舒服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白云霜自己说得挺开心的,笑容满面不说,还似乎颇觉得十分有趣,举起袖子掩着唇角笑了几声,可在场听的人却没有几个笑得出来的。
傅霜如与对案神情冷肃的韩少功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傅霜如颔首示意,有礼地慢慢移开了视线,正好撞上坐在韩少功下手第一位的韩浩的冷眼,韩浩已经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一阵子了,傅霜如以往都是把他当小孩子闹脾气笑过即忘的,现在却是完全没心情了。
傅霜如深感糟心的移开视线,感到手肘处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顺着力道望去,只见邵启合正眨着眼睛冲他举杯,傅霜如举杯回礼,邵启合笑着一口饮尽,末了还别有深意地冲傅霜如笑了笑,压低声音道。
“殿下是殿下,白家是白家,殿下的事是国事,白家的是可就是别人的家事了,傅老弟又何必苦着一张脸去为别人家的事情操心。这可是上好的梨春酿,今日不喝个够,可不浪费?”
傅霜如深深地望了邵启合一眼,二人离的极近,傅霜如的眼神深邃而又有穿透力,有一瞬间邵启合内心腾然升起一种被人看穿的恐惧感,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傅霜如很快就敛去脸上的异样,眼睫低垂地盯着杯中之物,不动声色地应和道。
“邵大人说得对,喝酒,喝酒。”
与低声私语眼神交流的另外三臣不同,白鹤谷却是被“贱籍之女”那四个字狠狠地给刺到了,整个人猛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人无形地狠狠扇了一巴掌,又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光了衣裳指着鼻子骂,面上羞恼愤郁夹杂,最终却也都不过化为了一场颓然。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终于才显露出一股符合实际年龄的沉沉暮气来。
清乐公主唇角微勾,眼角流露出几分傲然之色。
岳怀媛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若事情真的是她所猜测的那样……恐怕,这事东宫还真的只能闷头认栽……经此一役,不知圣心会有几多浮动……虽然此事与太子无关,但到底牵扯上了太子妃,多少折了东宫的锐气。
若是太子妃足够聪明,最好表现的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才好,否则……恐遭圣人厌弃是一,岳怀媛可还知道,白明露还没死呢,不仅没死,人家还好好地握着“雨霖铃”。以这位郡主护短的心性,不犯到她眼前倒也罢了,若是闹大了,恐怕也不是个能坐视不管的安分主。
岳怀媛私心里真是希望关于白家那出二十年前的往事的传闻是以讹传讹,也真是希望白云霜最好和白鹤谷的第一任发妻白舒氏没有半点干系……可是,场上诸人的表现,却尽是事与愿违啊。
这遭岳怀媛还正是暗自感慨呢,那桩太子妃却是忽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岳怀媛根本就来不及去拦,太子妃已经怒火万丈地尖声质问道。
“放肆!大胆贱民,竟然敢愚弄圣上!世人皆知贱籍之女无姓,谁给你的胆子来随意给自己冠姓!”
白云霜隔着一道屏风,遥遥望着这个与自己有着一半血脉相同的姐姐的模糊剪影。多么可笑啊,明明都是一个爹的女儿,风随时转、世事迁移,如今却是一个贵为未来的一国之母,一个沦为贱籍遭人耻笑,这实在是……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