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
弯弯的月亮……优雅地卧在夜空之中。真是一个澄澈的秋夜啊。
可怜九月初三夜, 露似真珠月似弓。唉, 真是好诗。记得曾经有人吹捧他, 说他的诗和文章已然超越了大唐, 可他一直知道,至少在汉诗上,他一辈子也没能赶上他喜爱的那些诗人。
他写的诗是什么样的呢?他要想一想。是了。离家三四月, 泪落百千行。万事……万事……
他怔怔地回忆着。
……万事皆如梦, 时时仰彼苍。
……他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他是谁?!
突然之间,无比强烈的怨恨和悲愤喷薄而出!他感到鲜血混合着泪水从眼眶源源不断地流下, 还有怨恨、怨恨、怨恨怨恨怨恨……
咬牙切齿地憎恨着!不能原谅!绝不能原谅!如果不是那群人, 他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那群人!
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而只剩下强烈的怨念和恨意的怪物。
好——恨——
浓重的黑云遮蔽了纤细的钩月。晴朗的秋夜里,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
“然后呢?”纯子期待地问, “豌豆小姐最后和那家的公子在一起了吗?”
明月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他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真好。”纯子心满意足地抱紧了怀里的娃娃。
看着小姑娘红润的脸庞和乌溜溜的眼睛,明月手痒地去摸了摸她的头。纯子露出了害羞的微笑。和三个月前明月刚见她的时候比起来,纯子的气色好了不少,神情也开朗了一些。大概是看在这个的份上, 源高明对明月更客气了不少,至少不会把勉强摆在脸上了。
作为一个非正式朝廷编制人员,明月有很多空闲, 所以她三五不时地就来看看纯子, 陪她聊天、给她讲讲故事什么的。她这辈子知道得最多的就是山精鬼怪的传说, 但纯子安静又和顺, 还有点怯生生的,似乎不太适合刺激性强的故事,明月就努力回忆她还记得起来的那些童话故事,改编成古典和风版本,再讲给纯子听。比如豌豆公主的童话,就成了“善良又机智的公家小姐如何战胜了心上人父母的刁难,最后成功抱得公子归”这样的故事。
小孩子就是该抱着玩偶、听着故事好好长大嘛。明月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那么,这次的故事就讲完啦。”她说,“纯子小姐该去老师那里上课了。我记得,上一次老师教了《伊吕波歌》吧?”
“嗯。”纯子乖乖点头,又有点开心地说,“我已经记住了,明月小姐要不要听?”
不等明月点头,她就以一种孩童特有的急切开始了背诵:
花开香气艳,终有凋落时。世人谁常在,世事奈若何。高山曾巍巍,今朝平野阔。凡尘如酒醉,梦醒皆须散。
《伊吕波歌》是真言宗创始人空海和尚创作的,一首歌包含了所有假名,写得也很美,是启蒙的好材料。纯子背完了,很期待地看着明月。明月立刻鼓掌,夸奖道:“纯子小姐很厉害哦!”
纯子笑得眯起两只大眼睛。她怀里的唐人娃娃很温柔地看着她。
告辞纯子,明月走出大纳言的家门,第一眼就看到停在那里的牛车。两个蹲在车后休息的车夫立刻站起身,小跑到车前,将车轭压低,殷勤地等她上去。
“都说了我不需要……算了。”她明月不喜欢坐牛车,但想想还是不为难下人了,大概是大纳言大人觉得次次让客人徒步回去,于他面上挂不住吧。
上车前明月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上午还秋阳明媚的天空,此刻已经昏沉起来,或许待会儿要下雨。
牛车缓缓前行。
“最近城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明月透过帘子往外看,“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的样子。”
“是,是有那么一个传闻,明月大人。”
“传闻?”
车夫里比较活泼的那一个立即回答:“是。听说最近不止一个人看到了一种怪鸟,就在上京区。最开始是晚上,有人一直听到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还在天空中看到火光。后来白天的时候也有人说,看到了白色的怪鸟,会喷火,还会哀嚎。”
“是吗,都哀嚎些什么?”
“好像是……‘到底要等到何时啊’,这样一句话不断重复。”
——到底要等到何时啊……
牛车重重一颤。
明月立刻探出头,往天空看去。多云又昏沉的天空空无一物,但有几片雪白的羽毛悠悠飘落。
“明、明月大人?”车夫知道车上这位是阴阳师,因此虽然害怕,却还算镇定,“您也听到了吗?”
明月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空,然后低头,伸手捡起那片落在车辕上的羽毛。那根羽毛纤长洁白,光亮柔韧;明月将羽毛收入怀里。
“放心吧,没事的。继续走就行了。”
她的声音莫名让人平静下来。
等到家之后,她跳下车,想想又回过身,对车夫说:“待会儿你们回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一脸忐忑的车夫如获至宝,连连点头。明月又让他们先走,车夫犹豫片刻,还是调转车头,往来时路行驶过去了。
年少的阴阳师站在自家门口,眯眼看着牛车远去,一路低低扬起尘埃。在她头顶上,天空比她上车前来得更昏暗了,就像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