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窗外便是太液池明丽的夏景, 恢弘而祥和。
李墨兮一袭团龙墨袍,负手立在窗下。太液池上的风徐徐吹来,他的衣裳猎猎舞动。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一直配在腰间的金铃今日没带, 安静的殿内便只是衣衫寂寞翻飞的声响。
“皇上,王爷王妃到了。”一内侍轻声上前道。
“传。”手指轻轻一跳,李墨兮淡声道。
煦王身后只跟了流楚。銮铃身后跟着紫岚, 她身侧还有奶娘, 奶娘怀里是粉色小锦缎衣裳的李菂。
越走越近,大殿内却是越来越静,李墨兮衣衫翻飞, 仿佛望着窗外出神;銮铃长裙迤逦, 微垂了眼眸, 本分而端正。
“皇上,王爷王妃到了。”直走到李墨兮身后不远处,李墨兮仍然不动, 陪在一旁的内侍轻轻提醒。
手指拳紧,李墨兮这才舒缓了僵直的身子, 他缓缓回身。
他的侧影, 正面……在那一片明媚的光影里, 先是模糊,许久才慢慢清晰,清淡而贵气, 拥有王者之意。他缓步来到窗下的华椅上坐下。
煦王温贵,他礼数周全地向李墨兮行礼,没有丝毫懈怠。銮铃便随着煦王,弯身向李墨兮行礼,声音清静。
他是君,她是臣。
即便她在他面前,他也只能端坐上方。
他明白,他知道,但眼前女子一俯首一弯身间,依然有人的心碎了一地,变成太液池上金子般潋滟的波光。
李墨兮端坐不动,微笑接受他们夫妻俩的行礼,又命他们坐下了,方道:“朕昨日身子不适,所以未出城相迎。今日单独相见,不知可有不妥?”
“皇上客气了,珩难当如此盛宠。”煦王温淡一笑。
“朕想着都是自家人,王叔也不该见怪。”李墨兮说罢,这时,方望了銮铃一眼。她衣饰华丽高贵,安静坐在煦王身侧,透出一股婉约的隽雅,细腻而温润,少了清冷,多了柔和。煦王身上那种感觉,已全然把她浸透,改变。
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手指扣紧椅子的手扶,却是淡淡转开眸光,望向一侧奶娘怀中那粉嫩的女娃娃。那六个月大的小丫头正一面啃着她自己的小拳头,一面不安分地四处乱瞟,乌溜溜的眼眸说不出的灵动。
李墨兮眼中再也掩不住激动,他竭力静了一静,才道:“这便是王叔的女儿吧?抱过来让朕瞧瞧。”
銮铃拳紧放在膝上的手。煦王恍若不经意握住她冰凉的手,他指间的温暖一点一点传到銮铃身上,銮铃微抬起脸,朝他展颜一笑。苍白里,说不出的信赖和亲昵。
李墨兮余光瞥见他俩的神情,当即呆住,那奶娘已抱了李菂到他身前,战战兢兢施礼。垂手立在李墨兮身侧的内侍上前一步抱过李菂,然后把孩子抱给李墨兮。
剔透乌黑的瞳仁,小小的鼻头,粉嘟嘟的小嘴巴,白嫩的脸蛋。李菂此刻发觉换了人在抱她,啃拳头的动作停了停,保持着张嘴的动作,傻傻望着李墨兮。
李墨兮被她看得心头狂跳,喉咙里有些干涩,便也不遑一瞬地瞧着李菂……他的女儿……他也不知他为何要费尽心思命煦王把銮铃和这孩子带过来,虽然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他想见见,真的想见见她们,要不然,他会死的。
銮铃却是忐忑不安,生怕李墨兮看出这是他的孩子,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不想和他再有一丝瓜葛。
李菂自顾看她自己的,全然不顾这些大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心思。安静片刻,她小嘴一嘟,一本正经呼出一个长长的“哦”音来,奶声奶气,却甜美了李墨兮的心。
他惊喜地问:“你想说什么?”
李菂小嘴又一张,眸子里闪着光芒,一本正经发出一个长长的“啊”音。原本有些单薄的时光,被她这清甜的嗓音瞬间拉到最长,李墨兮心中说不出的熨帖。
銮铃呆呆望着他们,眼中不知不觉涌上泪水,她把泪咽下去,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窗外。
李墨兮便全然忘了煦王和銮铃一般,和他怀里的李菂,这么“哦”“呀”“啊”地交流了半个下午。李墨兮难得有心情不理朝政,李菂难得会这么安分。
登上大明宫的最高处,李墨兮目视他们的马车在悠长的宫道上渐渐远去,连影子都没有了。
林雁白双手环臂立在他身后,许久,见李墨兮仍是望着那空荡荡的地方,忍不住问:“你费尽心思把他们叫到长安,到底有什么用意?”
“孩子很好。”李墨兮微笑自语。
林雁白见李墨兮根本没发现他,上前在李墨兮肩上拍了一把,挑眉又问:“你疯了吧?明知见到这孩子会更放不下,为何还要见?”
李墨兮这才回神,他面上微笑敛住,神情有些恍惚地吐出一句:“不知道……只是想见见。”
林雁白定定望着他,沉默片刻,缓缓问:“你是想见见,可你有没有替銮铃想过?煦王是她的夫君了,你和她纠缠不清,你让她如何面对她的夫君?”
“……”李墨兮脸色刷白。
回去的路上,銮铃软倒在煦王怀里,酸涩地说不出话。就这么结束了吧,就这么结束了吧……不要再见面。
再也不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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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悟和木媌的婚礼订在六月十六,木媌从煦王府出嫁。而因了萧悟这婚事,寿王携王纁儿也特意来到长安。王纁儿见了銮铃后,便一定要和銮铃黏在一起,死活不肯分开;寿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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