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妇道人家过七夕, 我本是不该参与的。奈何今日也是凌波的生辰,哪怕我已经做了份长寿面,也依旧脱不开身。
我现在看到娉婷是有些尴尬的, 始终在思量从宫里听到那些话该怎么与她讲。
从春风楼订来的酒席我都是胡乱吃了, 她们捉蜘蛛、穿针之类的习俗我更不感兴趣,只是一直歪在他们特意准备的胡床上, 咬着那并不怎么好吃的巧果。
但在孝期,她们也玩不开去, 只穿了一会针, 娉婷就坐了回来, 拿出新买的丝线,说是要给凌波打个络子当贺礼。凌波又不擅长女红,片刻后也坐了回来, 看着院中的小丫头拜月斗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要不……就走了吧?好好的七夕,何必败兴呢?
然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那时我并不知道先帝所说的过些时日究竟是多久, 倘若他明日便下旨而娉婷并不知道,岂不是要将谢府都掀了?
小时候师父想让娉婷也跟着学武艺防身的,但她自己死活不肯, 大闹一场,师父不肯便将自己锁在房中几日不曾出来,既不吃又不喝,谁劝她便拿着屋里的摆件砸谁, 竟是逼得一向强势的师父都不得不松口,从此不再提此事。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娉婷发这么大脾气,可实在是记忆犹新,故而实在是害怕她闹出好歹来。
“阿徵,阿徵!”一只白净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才勉强拉回我的心神。我顺着那只手看上去,便见凌波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怎么了?叫我什么事?”我连忙打起精神应对。
凌波有些嗔怪地看我一眼,“方才阿姊问你,今日是回府还是仍旧住厢房?叫你许多次都不答应,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住在谢府厢房,临时辟出来的,自然不会精致到哪去。但一心记挂着师父的身后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师父都葬了,我也没什么理由要留在这里,何况我的伤还是回自己府上养更合适。
于是我向娉婷笑道:“我也该回自己那里去了。再看你们闹会,我就走了。”
娉婷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仍旧低头打络子,但眼底似乎流露出一丝失落。
凌波却问我:“阿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何曾有什么事?”我顺口道。
凌波却肃了神色,“今日下午,便觉你有些反常。你的行为举止……若强说轻浮便也罢了,但我就是隐隐觉得……你在害怕。像是为了掩饰一般,你做了……做了那些事,让府里的人都看见……”
我闻言面上的笑容一僵,原本捻起的巧果,也无法送进口中。无他,凌波还真是说对了。今日我拖着一身伤亲手替她做长寿面闹得阖府皆知,固然是替她贺生,但未尝不是一种炫耀。娉婷被师父宠成那样,转眼之间皇帝便三言两语将她的归宿安排了,实在让我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凌波也会像她那样,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在背后三言两语地定夺好将来,不再属于我。
“哎呀!”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娉婷却忽地惊呼一声。我与凌波都转头去看,原来是她方才打络子之时一不小心扯断了一根线。
但娉婷又平静地续上一根,手上不停,头也不抬,淡笑道:“的确有些古怪。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七夕,阿兄也是在的。我们家没有女主人来主持,但阿耶也是愿意让我和丫头们一起玩的。阿兄看着厨房里炸出的巧果十分新奇,练完武不肯走,一定要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后来阿兄看见我们在院里斗草,还一定要一起玩。那时候阿兄也就八九岁,但手上功夫十分厉害,竟是找不到一人是他斗草的对手。今日亦有丫鬟斗草,却不见你去玩了。”
这话听得我有些尴尬,只好摸摸鼻子道:“这都多大了?难道还能那么胡闹?”
“可你瞧着就是心不在焉的。”娉婷终于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却让我有些看不懂。
我迎着她俩的眼神,心念急转,终于还是决定先说了,“今日至尊召我进宫,同我说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至尊想迎娉婷进宫……不日就有旨意下来。”
一时间我们三人这里静默得可怕。
凌波惊讶地望着我,似乎在确认我说话的真假。我向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我并没有信口开河。
娉婷本已经又低下头去,又霍然抬头看我一眼,秀眉高挑,目光如电,饶是我这样见惯生死的人,也忽地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定定看了我一阵,忽地扭过头,高声道:“太簇!夷则!叫她们别处去玩,吵得我脑仁儿疼!”
侍立一旁的丫鬟愣了一愣,但仍是领命去了。
娉婷将那没打完的络子顺手丢回放针线的框子里,腾地站起身来,面上浮起一丝冷淡的笑意,“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歇着了。阿兄,你可要管事相送?”
“娉婷,至尊不是玩笑……”
“我不会去的。”娉婷冷声打断,“阿兄本该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她是不愿的,却不得不跟着站起身来,耐着性子劝道:“至尊主意已定……”
“主意已定?那圣旨呢?圣旨在哪里?”娉婷半侧身回来,睨了我一眼,“既然没有圣旨,阿兄不帮着劝和,反倒直接说与我听,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觉得我谢家没了阿耶之后便要倒了,一定要……一定要我进宫去才能保住门楣?”
我愣了愣,连忙解释,“何曾说过是因为谢家门楣不保?”
凌波也有些焦急,“你为何不劝阻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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