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神还放在那对搞笑的母子身上,眼角的余光却察觉到了来自陈宇的异常,正过眼去一看,陈宇正低垂着头,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种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空灵意味,那并非是一种看破红尘的超然,而是……而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的,绝望过后的,对一切的一切,彻底地放弃。
“陈宇,你怎么了?”
“欸?……噢,没、没什么。凯文,我们再喝一杯吧!”
咬舌,在被人束缚住,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时,这样做,不就能解脱了吗?真是个好办法,陈宇记住了。
在离陈宇的家还有两个街区的时候,陈宇执意让凯文停下。寒冷的黄昏中,陈宇的身体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从逆光的角度看着陈宇的脸,凯文把握不住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笑着,努力地、充满负担地笑着。
“陈宇,我们明天……学校见!”如果在平日里,这简直就是一句再多余不过的话。
“嗯。”
“真……真的吗?”
“真的。”
“好,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我从来都不会骗你,你也要……”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凯文,永远都相信他呢?
他明天会在学校里和凯文见面的,只不过,那将是最后一面,他会去找校长退学,然后不告诉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城市,连妈妈都不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会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就算去建筑工地做苦工都可以,省着点用,每月寄些钱给妈妈,虽然这样做很不孝,可是,既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死,那他就必须认真地、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凯文,我们的缘分够深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吧?
凯文的脚上踏着陈宇送他的篮球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深冬的傍晚和真正的夜没有什么区别,他穿行在路灯与路灯之间形成的明暗交错中,心里也如同光影交替般的忽冷忽热。
陈宇对他一贯的体贴和关爱,可是唯有今天的关爱,表现得太过直接,也太过强烈,明显就是一种反常,陈宇到底怎么了?他明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对,他和他,好像还有明天。
正在恍惚之中,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刚想喊叫,另一只手就伸到了他的嘴边,那只手里拿着毛巾之类的东西,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他挣扎了几下,感到毛巾里挤出的液体渗进了口鼻,刺激性极强的气味让他头痛欲裂,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好像睡了很久,最先恢复的感官,是头部传来的剧痛。接着,眼前的黑暗荡漾出一片幽暗的绯红,这片红晕逐渐向外扩散,不一会儿就占据了他的视野。
他睁开了眼睛,却巴不得赶紧闭上。
为什么他的双手会被反绑在身后?他想要叫喊,才发现嘴上贴着胶布。为什么他会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个被红光装点的散发着淫/靡气息的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他向左微微侧过身子,用左手臂支撑着挺起上身,环视了一下周围。太可怕了,这里很明显是一间情/趣客房,面积足有二十平方米,目光所及令凯文震慑不已。
正对着床的墙面,以及床右侧的墙面上,挂满了种类繁多的情/趣用品和性/虐工具,房间正中还有一张束/缚椅。他身下躺着的大床,床头床尾都支着铁栅栏,上附像是能把人的骨头勒断的镣铐。那些仿佛来自地狱的金属器具,在幽红昏暗的灯光渲染中,散发着淫/靡而恐怖的气息。
床的右侧,一面墙就是一整块镜子,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贴在嘴上的胶布是黑色的,和电影里那些绑架情节的设定如出一辙,镜中的自己正惶恐地瞪着眼睛,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
凯文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有一天面临和陈宇同样的困境,他是否有勇气像陈宇那样誓死捍卫尊严,他还没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难道现在,他就要遭受那种非人的待遇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突然听到开锁的声音,凯文紧盯着门的方向,因为太过恐惧,他的喉间发出细微的呻/吟,被封在嘴上的胶布一阻隔,变得含混不清。
那开锁的人像是故意挑/逗他的恐惧,动作慢得让等待的人想要去死,凯文在等死一样的窒息中,注意到门上的一个铁牌:B05,想必就是房间号了。这样的一个联想,像是瞬间把他的心投入了海底,B字打头的门牌,不就是地下室吗?这里不会就是“逍遥天”最黑暗的地方吧?
那扇门终于打开了,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闵龙,他一看到凯文就露出狰狞的笑,手里甩着那串钥匙,向着凯文缓慢地靠近。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