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为她披上了锦裘,温柔嘱咐道:“仔细着凉。”
窦瑰似有所觉,隔着薄薄的门扉,恍若无物地看到了窗外皎洁的月光和纷扬的大雪。
一年前的雒阳深夜里,也是这样的大雪。如鹅毛飘落,触底无声。
似乎要把天地都掩盖。
最终,脑海中寂静的夜与纯白的雪,纷乱嘈杂的时间与飞逝而去的时光,都化为两个清浅而沉重的字。
青釉。
☆、番外篇之缱绻
也许,窦甯早就想象过会有这么一天。
当他一生的挚爱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他触摸着他的发髻,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这世间至尊至贵的珍宝。
他眼光温柔如水,嘴角甚至还带着轻轻的笑意。
那一日,雪霁初晴。
那一日,日光暄暖。
他说,陌央,这样,就好了。
没有过多的话语,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没有思绪蔓延的感慨。
吱呀一声,小女儿陡然推门而入,怀抱着簇簇白到耀眼的梨花,顿时花香扑面而来,充满了整个屋子。
“娘亲,昨夜一夜之间梨花开了满树,你看!”女孩满面笑靥。
但她娘亲却没有回应她。
她愣了一下,又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亲?”
爹爹微微侧过脸。
她忽然愣了一下。
她从未……看过爹爹的眼泪。
虽然只是点点闪烁在眼眶内,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哀伤。甚至,他的嘴角还是微笑着的。
他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摸着她的头发,忽然感慨一般地说道:“陌央,你看我们的女儿,不知觉间,也长这样高了。”
“爹爹……”女孩眼睛微微瞪大,像是有些疑惑。
“如你所说,时间真的,过得太快太快。”他抚摸着她的眉宇,尔后触过她的鼻梁,到嘴唇,到下巴。
“可为什么,我们还没有老去?”最后,他的手又落回她的手上。
“归荑,给你娘亲吹一首曲子吧。”窦甯并没有回头,只是将陌央腰侧的玉笛取下,递给了她。
归荑将梨花放在娘亲枕边,接过玉笛,她知道,这是娘亲向来不离身的宝贝。她将玉笛靠在唇边,缓缓地,轻轻柔柔地,吹起了第一个音调。
女儿的眉眼长得极像陌央。那一双灵动幽远的眸子,那一撇温润得毫无锐气的远山黛。但是她的额角略高,嘴唇略薄,这一点,又像极了他。
她音律天赋异禀,如她。她诗书通晓极快,如他。
然而,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总是有限。爱过一个不得不爱的人,做过几件不得不做的事,枯荣胜败,不过尔尔。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为抱也,永以为好也。
窦甯看着她身边的梨花,回过头去看着半开的门,恰巧就能看到一树梨花芳菲。
花开一夜,花落数日。
时短,但,已是终其一生的美丽。
十五年前,他遇见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七岁。
他是不可一世的小侯爷,是当今皇后最疼爱的弟弟。当时窦皇后一家出武将为多,他的功夫在几个兄弟中并不是最出众的,但文采,却是最好的。
并且,论风流贪玩,那也是雒阳城里拔尖的。
那时候谁不知道窦家的四侯爷窦甯,那就是皇都里的小霸王,正经事没干过两件,风流韵事流言蜚语却从没断过。
但,他遇见了她。
她是初露锋芒的乐姬,凭着一曲好笛音在雒阳城内名声躁动。
他几乎都要记不起第一次相遇到底是在哪里,和哪些人在一起。但是却深深记得那一次,她说那句话时,清透灵静的眼眸里透着刀锋一般的光芒:
“在雒阳城里,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一出生便带着荣宠而居高位,牙牙学语之时就听惯别人奉承巧言。然而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别人一生的都得不到,同时,也永远地失去了普通人唾手可得的。”
那时他第一次记住她的名字,白,陌,央。
尔后,夜夜笙歌,他都找她相伴。他原以为她清冷,她高贵,如同不是这世间的俗物一般。却不想,她次次浅笑相迎,丝毫不孤傲。
过了许久,他挑着她下巴趁着醉意语气混重对她说:“我以为你最看不起世俗名利,却不想,也是这样。你不是自认自己的曲调天下间首屈一指吗,怎得也能拿金钱衡量?”
她却依旧淡淡地笑着,说:“你所拥有的,我一曲也可换得些许。但我拥有的,你倾尽一切也未必能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醉了,但是,却又透着几分清明。
没过多久,他成了窦家兄弟里唯一的文官,一出任便是九卿之一,宗正。
哥哥窦宪初上战场就打了大胜仗,陛下高兴得很,时常召窦甯入宫把酒赏舞,也对皇后更加宠爱。
吹捧之人更多。窦甯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沦于风月之中,只是,却鲜少有人能够看穿他只不过是在用这样不羁的生活方式来麻醉自己的心灵。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出生便是扶风平陵的大家族,祖父位居高官,之后更是连连升迁。未及笄姐姐便入宫成了夫人,没多久,又封了皇后。
这样的出身,本是不可挑剔的。
但是,拥有一颗腐朽文人般敏感心灵的他,却自小更多的看到了一些阴暗的东西。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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