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上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敞开式的阳台,因为方位的关系,只有小半截能接收到阳光。而白川秀人就站在光影的分界线上,看上去一半明亮,一半幽暗。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背倚在阳台的围栏上。
“云上。”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这样正经而标准地称呼我的名字,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他被头发遮了大半的眼睛,我又是忐忑又是胆怯地说:“……秀、秀人哥哥,你……在生气吗?”
“你觉得呢?”他似乎笑了一下,把吹乱的头发撩到一边,“你叫我一声秀人哥哥,是真把我当哥哥了吗?”
“……我……”
“每次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妹妹被人欺负了,你觉得我这个哥哥做得有意思吗?”
自嘲又冷冰的语气让我手足无措起来,“没!我只是……只是……”
“怕给我添麻烦?怕影响我?那我问你,朋友和兄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望向对面那双被光影分成双色的眼睛,再不见往日的戏弄和调笑,而是深沉的认真,还带着一点隐忍的难过。这样的眼神看得我心口被歉意和悔意冲撞的发疼,慢慢地垂下头,“……对不起。”
头顶覆上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传入耳中的声音带了些无奈。
“我知道我们的虹酱是个独立自强的女孩子,但我希望你不要用你习惯的自主来推开身边的人,我也希望自己能被等同的态度对待。因为不论是哪一种关系,恋人、朋友还是亲人,不平等和不平衡的感情都不会长远。”
“……是,我记住了。”
“谢谢你,秀人哥哥。”
迈出办公大楼的时候只有我和手冢国光两个人。白川秀人说要和父亲再讨论一下有关我与青山的这桩剽窃案,不二周助则是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一个人先走了。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我忍不住又回头看过去。比起中午,太阳已经西落了大半。大楼投落下的影子已经不能将我全部罩住,只有上身落在影中,和下半身的明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好像…并不开心。”
“嗯?”我抬眼转向身边的男生。
他一手握着背在肩上的背包带,低头看着我,“还在担心吗?”
这次我听清了他的话,摇摇头,“不,不是。”
我再次看向身后的大楼,目光落在12层的高度,那上面有半数的窗户都开着,就像我们方才离开时的那样。我还记得在中午吃饭时,自己透过对街餐厅的玻璃窗向这边看,当时的心情两个小时后的现在,已经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今天有手冢君和不二君来帮我,后来还有秀人哥哥,正像手冢君当初鼓励我的那样,我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应该很开心,也很满足了。可是……”
我顿了顿,收回仰起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黯然。
“我曾经很喜欢《眸色》,也很崇拜青山,但我没有想到自己所向往的东西非但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竟然还会……如此不堪……”
我低头看着人行道上铺的暗红色方砖,不时有路过的行人从我的前前后后走过。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翻卷起的风迎面吹来,将我裙角上的荷叶边小幅度地飘荡起来。
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的我并非是那些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单纯学生,周末打工的时候也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我知道这个社会并不是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么简单。善善恶恶,黑黑白白,复杂而浑浊。
可即便如此,当我发现被自己一直当做圣地和偶像的对象竟会是如此面孔,我还是……难以接受。
“我喜欢网球。”
身旁一直沉默着的手冢国光突然开口。他并没有看我,而是将视线放远,像是落到了他脑海中的某处。
“曾经我也觉得球场是个神圣的地方。选手们用尽全力去比赛,就算不能站在最后的领奖台上,却仍旧无悔地成为自己的冠军。但是后来,我慢慢知道那里并不只是两个人的比赛。有不真实的比分、有不公正的裁判、也有不道德的攻击……”
“可是即便如此,我仍旧喜欢着网球。那些肮脏的行为所玷污的不是这项运动,而是他们自己。”
这是我们相识以来,我所听到的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看着那渐渐被挪移的阳光染亮的侧脸,我所感受到的除了暖暖的感激和感动,更多的是困惑。
——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如果说当初樱花树下的遇见是个美丽的意外,那么后来呢?
训斥欺负我的人,帮我修车,陪我找东西,送我回家,带我来这里打抱不平,细心地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善言辞却温柔地安慰我……
……这些都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然而这句话我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不知道他对别的朋友会是怎样,也不知道如果换做了雪野学姐他会不会也如此的义无反顾。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去求证,只能这样怯懦地站在他身边,维持着这份在我看来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友谊。
所以,我最后也只是用温热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笑着说——
“谢谢你,手冢君。”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一起帮部长大声对虹妹说:因!为!爱!情!
……
于是告白就在前方,看着躺在我床上的部长,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孤身一人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