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受不住刑,打了几下,一下子全招了!”
宫无后昂首怒斥:“明明是屈打成招!今日吾就是要将人带走,你们试试!看谁敢拦阻?”
西宫吊影见他本就伤重难支,又兼急怒攻心,当即心乱如麻,眉峰拧成一团,问道:“既然说证据确凿,那么人证物证呢?”
凉守宫洋洋得意地摆摆手,便有监牢狱卒端着一方漆盘摆到桌上,红橙黄绿蓝靛紫,各色香囊眼花缭乱地摆成一行,都被人剪开,细细的粉末堆成一座小丘。
宫无后瞳孔骤然一缩。
雪白的扇面挑起其中的一个,凉守宫刻意做出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来:“西宫可知,这红色的香囊里被人搀了雷公藤,这蓝色的香囊里被人掺了马钱子,这紫色的香囊里……”他一样一样如数家珍地报过去。
西宫吊影身上金风吹遍,冷汗涔涔,低声问宫无后:“这些、都是朱寒的?”
宫无后不说话,只用獠牙一般的凶恶眼神盯紧着那些丝织物。
“……您看看,份量都是精心称过的,需得用上一段时日才显出药性,而不早不晚,就在丹宫退敌之日。朱寒之前也承认了,直到丹宫出行当天,他还送过一只香囊让丹宫随身佩戴。啧啧,真是狼子野心……”
“住口!”宫无后三尸暴跳,扬手就是一掌劈向他。
凉守宫抱头一滚,掌风被堪堪避过,正击中那堆物证,白光过尽,皆化作齑粉。
僵卧怀中的朱寒被这内力一震,又从幽冥彷徨中醒来,口舌翕动,声音微弱,却那么清晰:“……公子……都是朱寒的错……都是朱寒的错……与爹无关……”
宫无后痛得急骂到:“胡说!没有做过的事情乱承认什么!”
侍童双眼无光,大约已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嗫嚅着分辨着。
凉守宫抱着脑袋在一旁高声提醒:“你们听!你们听!人犯亲口供述!”
真是人证物证俱全。这么个人证物证俱全。现实是这样的犬牙交错。西宫吊影越过喋喋不休的凉守宫望向大宗师,后者只管听他们争执,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不置一词,不偏不倚,公平决断。直到最后,像是要刻骨铭心般地、只问宫无后一句:“丹宫打算怎么处置呢?”
朱裳茫茫而动,屡变波漪,金霞欲下,还能说什么,拼却这千华锦缎、万金玉带,鱼死网破而已。
西宫吊影见那杀气腾转,如纸包不住的火,再看大宗师优容淡定,不疾不徐的样子,焦躁不已,冠戴如此沉重,压得他额上青筋乱迸,痛得不行,又勉力说道:“朱寒之事,单凭凉守宫振振有词,实则内中曲直原委一概不清,沟通款曲的细节也模棱两可,大宗师清明之治,从无冤假,守宫,你冒然定罪,真的辨明了真伪?”
见他抬出了大宗师,凉守宫也是一反常态地胸有成竹,八字眉下精光直冒的两眼抠住了在宫无后怀中瑟缩发颤的朱寒,冷声道:“西宫所言极是,至于那些细节曲折,恐怕还得去问问做出这些香囊的人——朱三闻。”
朱寒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时气结,话已说不出来,艰难地挨过一阵窒息之后,用力攥紧了宫无后的衣襟,剧烈的咳嗽声伴着血水滚滚而下。
“朱寒……朱寒……”宫无后沉痛迫肠,阵脚大乱之下却是无可奈何,只一味地掩住他的口,好像能把那汩汩涌出的鲜血阻住似的。
西宫吊影看得一阵晕眩,心痛难当,无以复加,忍不住上去扶住了已经悲恨交俱、不知所措的师弟,心像被人剖开、正源源不断往里灌入热油。煎迫中,他左手举起一件物事。
白色的玉牌清润濯魄。
通透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石破天惊:“西宫吊影受大宗师知遇之恩,掌烟都主事之权。而如今,丹宫受逆海崇帆之害,西宫吊影未能及早发现;朱寒身为丹宫近侍,却有里通外敌、谋害主上之嫌,亦是西宫吊影于宫室之禁有失。于情于理于权于责,西宫吊影都应将朱寒带回、细查究竟。若大宗师因西宫吊影失职而委任于他人,就请先罢黜西宫吊影主事之位,另择贤能处理此事,如此方名正言顺,西宫吊影绝无怨言!”
于是所有人都一愣。
大宗师的眸色加重了些。连宫无后也在顿了一顿、继而明白过来之后慢慢转头、第一次看向了他。
跟他唱对手戏的那个白脸大约还在剧情里、不知道轻重,尖声喝道:“你敢要挟大宗师!你、你犯上——!”
西宫吊影神思敏捷,从小向往的就是战国纵横家周旋群雄、掉舌下敌七十城。什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以攻带守、以退为进,皆如宫无后赋诗迎敌一般信手拈来。如今,仿佛十八般武艺尽数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杀向恩师。
他的理智已经千百次地宽慰自己,解决这场争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朱寒弄到自己手里,到时只管去徇私枉法,既可保住他性命,也不伤大宗师脸面,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可是痛得他简直死无葬身之地。
无比难熬的冷场中,终是他的师者一级一级地步下台阶。
浑身散发着让他那么迷恋的、宛如上古青铜器般的沉稳凝炼与坚不可摧。
渐渐,目光所及就只剩下竹纹衣襟衬托着那方的羊脂玉的玉牌。
古陵逝烟似笑非笑地轻柔捋起帽檐上顺下的一串金色的缨穗,通透的水晶串珠在掌心映出淡淡的一点暖光。手一拨,穗子就在那格外清秀知性的脸际轻轻打着晃。大宗师十分喜欢这种感觉。“西宫很聪明。”他话语里有得意有快意有无法忽略的怒意,和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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