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不要弄错了。像鷇音子他们这帮人就只会被一堆伦理道义作茧自缚,审时度势一概不懂。倒是你们的恩师,但凭本心,我行我素,是个人物——更是危险。疏楼龙宿为自身计,不能不早早准备好筹码,——特别是这种送上门的。”他早就知道那群先礼后兵的正人君子靠不住,只能自己出马。况且,他体内逐日强化的血族力量也在提醒他,即将到来的末世狂欢会有他们暗夜王朝的登顶时机,而像烟都这种掌控一方命脉、谁的账都不买的不确定因素,势必要逮一个牢靠的抓手到自己兜里,让不确定变得确定。
宫无后吸气、微沉下脸,鄙薄一哂:“手下败将,还要再输一次么?”
“师弟!”西宫吊影骤然变色,却已经来不及阻止,欲要拉住那人的手仅仅划破了一蓬红色的残影。
再抬头看去,就只剩下辨识不清的红烟蔽于左,紫雾舒于右,人影参差,风声鹤唳。他心忧如焚,陡然间面无血色,冲上去接住被龙宿一掌震开的人,磅礴大力压下,根本站不住。
“龙首请听西宫吊影一言!”宫无后双眼涣散,无神地眨了几眨,抓着他的胳膊遽然折腰,一大口鲜血喷出,更多的则滴滴答答染透了浅色的衣袖,看得西宫吊影头晕目眩,如坠深渊般惊恐,心都要炸开了。
龙宿从容收招,带着贵族的优雅仪态敛衣而近。
西宫吊影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今日龙首要审时度势也好、趁人之危也罢,西宫吊影甘拜下风,无话可说。但是——”他抬起左手食指,淡淡光斑凝结在指尖,“西宫吊影还是请求龙首体谅失去手足至亲的人的心情!倘若你执意带走师弟,那么,吾这就传出一道烟讯,你猜猜,身在三分春色的仙凤姑娘、或是游历方外的剑子仙迹他们,会遇到什么事?散布苦境的闇亭一脉收到旨令便会即刻动手,龙首只怕赶不及营救。”
“你威胁吾?”
“不敢。只求龙首三思。”西宫吊影呵气凝冰,“你当然可以怀疑吾之所言,但是,那位竹君没事就往疏楼西风跑,你觉得,他真的只是去找你论画品茗么?”
龙宿被人踩到了痛脚,百爪挠心地难受。
就凭这无名小卒嘴皮子一碰便白白放过?未免可笑。可真把人逼急了的话……他的确不敢拿那些人的安危冒险。
当此际,天外忽有千万雷霆,盘旋激绕于顶,刹那间晴空裂变,风吼如龙,云涌如沸。
龙宿匆忽大意,短时间里避让不及,眼看三道电光裹挟着无可匹敌之力直指他眉心、颈椎、心脏三处要害而来,“这是……”他惊愕地睁大了眼。
——绝不会认错!虽然从不曾亲见,但绝不会认错。
西宫吊影被一波狂喜淹没。
是烟都大宗师的天地人三剑齐发。
转眼间轰霆过境。
山林已夷为平地,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河道决口,迅速淹没了这片平地,像是谁心头无止无休的悲伤漫延开去。
烟水一色,师者行于其上,排浪分波。他披素衣,负玄剑,容修神溢,淡然开口:“大宗师前来带回两位弟子,龙首要同行么?”
龙宿歪歪斜斜地倚着紫龙影,看了看华服之上正往外渗血的伤口,喟然一叹,化光去了。
西宫吊影这才缓缓抬首,还维持着方才护住宫无后的姿势,有些不解地茫然四顾这一片白水苍苍,直到有人渡上这一块水中小渚、手扶在他肩膀。他知道这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西宫吊影盘膝坐在一旁,太累了。
无后偎在师尊怀中的景象那么不真实。成为唯一的慰藉。
双手相握,掌心相接,源出一脉的气息,融融恰恰,那是洗脉双卷的下卷,严丝合缝地牵绊着二人。
早就是命运相续的吧。如何分离,如何告别。
从古陵逝烟的角度看下去,宫无后显出从来没有的唯美面容,微乱的长发略略扰在脸侧,柔和了平常的棱角,玲珑骰子安红豆,尤是丹唇若雾,似乎是在笑的。
他失去、又得到,如若经历了一遭生死。
天籁无声,朝阳荣耀,混着凉薄的水汽,在他们身边笼下一重迷样的光辉。
宫无后浓纤的睫毛隐约颤动,更像是刷到了心上似的,心酸心痛得难以言传,几乎快要落泪。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张开、定定看着他,眼波中缓缓混荡过某种复杂而压抑的情感。
最终,他挣开了那个桎梏着他的怀抱,绝然离开。
古陵逝烟起身欲追。
宫无后用凌厉的嗓音在他们之间破开一道深壑:“三次了!痕千古之乱、冰封千里之咒,吾都放过了你。这一次,吾替你拿到元生造化球,三次了。昔年复生、教养之情已还,以此刻为界,宫无后与古陵逝烟、恩断义绝!”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如遭雷击。
心里仿佛有一座万仞孤城,固若金汤,却在最深最深的那个地方被凿破城墙,又放了把火,交睫之间成了人间炼狱。
水风微凉,红衣浮泛,如踏碎他们城池的十万旌旗,无情远去。
古陵逝烟满目赤色,一腔怒意蒸腾,濒临爆发。
却有别的声音抢在了他前头。
“当啷”一声,随即是一个矮小身影,如蜂扑入花心,死死抱住宫无后,嘴里哭哭啼啼呢呢喃喃,烦不胜烦。
对宫无后而言,胜于仙乐纶音。
他甚至安慰地拍拍那人的背,那容色、那气息,简直称得上柔情。
那人不住拿袖子擦去怎么都止不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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