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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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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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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这一开口,就被宗师在心里打落尘埃,他的自尊、他的抱负,不允许让“西宫吊影”这个名字同“妇人之仁”一类的词搭上关系。

    一如面前的这个人,宁可被记着那笔父仇,宁可担起那份怨恨,依旧笃定地贯行他的真理,半步不退。至于当年,他几乎散尽功体救回那个孩子,又在他修行路上多少次耗损真元把人从走火入魔的境地拉回来,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师尊整夜整夜抱着无后,没什么表情,却紧紧盯着一盏油灯,就这么维持一个姿势守到天明。

    又如何。他不会说。以恩抵怨这种事情,他不屑。

    他们师徒三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骄傲。

    西宫吊影思潮如波涛起伏,熬得头痛,最终仍是艰难开口说了最不愿说的那句:“吊影无能,辜负师尊期望,甘愿领罚。”

    这么一句话,讲出时百般费力与沉重,讲完后却像被虚空瞬时吞没了一般,激不起半点波纹。安静到空白。

    淡淡的蘼芜香从室内渗出来,像自渊薮间飘逸而出,带着静影沉璧般的澄冽。他想起前几天连夜熏衣时闻到的笑兰香,一样蘼芜的底子,但被人篡改了一味配方,就变成了暖的、熟悉而陌生的气味,且是极含蓄的,不轻易散去,盈满一身,唯有在他身边之人才会闻到。

    骤然一声轰响,是书案上物什被扫落了一地。

    “唉……”

    这是朱寒今日第十八次叹气了。

    宫无后原本逗弄那些蝴蝶正觉有趣,可自己侍童唉声叹气、如丧考妣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

    “朱寒,你这两日是怎么了?”

    原本在外间在准备守夜的侍童听到主人问话,赶紧打起精神凑到宫无后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从昨日就一直叹气,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朱寒心想自己明明压低了叹气声,怎么还会吵到自家公子,竟是忘了烟都丹宫何许人也,耳力自是非比常人。他支支吾吾,只道没事。

    宫无后疑窦丛生,定是要他讲出来。

    自从拜访过朱家,两人关系更比从前亲近,朱寒愈发拿公子当家人一般,胆子也大了,常与他说说笑笑,因此扭捏了一阵,还是照实交待:“唉……这两日西宫大人被罚在无情楼思过,宫里上下事宜都需直接报告大宗师,朱寒……每次都怕说不好,惹大宗师生气……也不知西宫大人什么时候才放出来……唉……”

    这算什么事。宫无后起身抖抖衣裳,边往外走边说:“公子去替你摆平。”

    古陵逝烟见无事从不出现在冷窗功名的丹宫突然到来,颇觉意外:“若没想明白前几日教你的‘精微而不见、聪明而不发、外物不累其内’是怎么回事,就不必来战了。”

    宫无后淡漠地微微点了个头道:“今夜并非来杀师,而是有事相求。”

    “何事?”

    “朱寒自小就开始替我打理软红十丈,很是尽心,从无差错。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今后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

    古陵逝烟一听“朱寒”这个名字当即怒不可遏。世上仅有的一块千年血玉就那么大喇喇地挂在一个下人身上,这会儿竟还能劳动丹宫的尊驾亲临此地、只为替他求情!他感到莫大的羞辱,仿佛可以看到在宫无后心里的那架天平上,他毫无悬念地被翘到半空,没半分份量。而下一瞬,人又有些迷茫,好像有什么是他一直汲汲营求的东西,却轻飘飘地、毫不费力地让一个被他视若蝼蚁的人得到,是什么?又为什么?胸中纵有丘壑万千,这一刻也化作山陵倾颓、灰飞烟灭。然而念头又一转,他又觉得可笑,这算什么事,他早已化归太璞、废却流俗,一式留神,八风不动,这般怒火中烧、心神错乱,当真白费了一生修为。随即各类崩溃的念头转眼即逝,他意识到是宫无后身上出了错。

    朱寒偷偷躲在远处的一丛花里,大宗师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表情,但面前那盏灯火,却像在跳一支魔鬼的舞蹈般晃动不定,暗光打在那张神像一样的脸上,晦明交替,看得人心惊肉跳。他深切地反省着什么叫“祸从口出”以及“抱憾终生”。

    宫无后久久听不到回音,吃不定古陵逝烟的态度,微侧着脸望向他。

    这时,古陵逝烟缓缓抬头,鹰一般深邈难度的眼慢慢转向外面,竟是直直钉住了姿态怪异扭曲地瑟缩在花丛里的朱寒。

    朱寒不可抑制地浑身打颤,脸孔血色全无,汗湿重衫,夜风袭过,竟冷得如坠冰窖。

    只听大宗师平静说道:“有丹宫作保,自然无碍。朱寒自小跟在你身边,熟悉宫中礼仪,吾一向也很看重。”

    “那就多谢师尊了。”

    “不过,事无绝对。如若将来朱寒有任何行差踏错,谅丹宫也是秉公处置、绝不手软?”

    这句话说得来势汹汹,但方才已经应承了,此刻便不容他讨价还价,宫无后想了想,也没理出个头绪,只觉得多待一刻也是心烦,便应了一句:“自然。无后告退。”

    原是要回软红十丈,走到一半,又折返,转去了无情楼。

    远远就看见一道清瘦的背影,直挺挺跪在那里。

    不觉好笑,如今怎么西宫被关的次数反倒比他还多。

    这本是囚禁他十数年的地方,所有生不如死的记忆都已渗透进这一砖一瓦。晦暗不清的厅堂,似还留有那些哭嚎的余音。斑驳的痕迹满目皆是,若能够数的清的话,大概便知他心中究竟有多少恨,恨极在天涯。

    他很意外自己故地重游却平静若死,好像只是一缕游魂,在俯视一具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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