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音乐的寻梦楼看门人林欲景。余弦听罢将经理的这一说辞付作笑谈。
“那个干清洁工作的女的走了的哈?那个楼是不是没得人管理喽?”
“没啊,林欲景在那个地方守着啊。他还干收发工作嘞。现在是夏天,他放假呆在屋里,过几天才会上班。”
数日后余弦回到北京,并未抱太大希望地用电脑播放陈雨新赠送的光碟却立即后悔他没有认真对待经理的答复:他将控制音量的滑轮旋转至最右侧,一股清凉的甘泉顺着婉转的旋律从音箱外侧的铁网钻出,在一尘不染的电脑桌上自由流淌,继而奔腾于书房的各个角落。余弦闭眼浸泡在不断增多的甘泉中,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感受水的清凉。十几分钟过后余弦睁开眼,因为他能感觉到最后一丝急流灵巧地穿过铁网间的缝隙后仅留下几滴豌豆般大小的水珠,曾在周围包裹他的阵阵甘泉也在窗外逐渐上升的艳阳照耀下蒸发殆尽。随后几天余弦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用音箱一遍遍地重复播放钢琴曲并随手拿了张白纸,试图通过反复倾听默写下来钢琴曲的主旋律。经过几次努力尝试后他最终放弃,因为灵巧变换的旋律使得在水面上漂浮的余弦迷失顺流的方向惊慌失措,琴键上不断变动的和弦化为无数形似出口的路径无序地排列于迷宫中央扑朔迷离。纵使他认真欣赏过来自全球各地的上百首钢琴曲,这段似乎能将人带入无尽幻想的音乐从未使余弦失去再次从头到尾播放它的热情。播放之余他会按下按钮将光盘取出并打量圆薄片封面上的水彩画边缘处和中间环形空隙层,但无论他通过怎样细致的观察都无法发现光碟外部究竟隐藏了怎样的奇妙,使得人们在沉浸音乐的某一瞬间能够感觉到无上荣耀。他发誓在中学开学典礼之前找到那首钢琴曲的作者出处,然而费尽周折地向各个音乐教师、声乐老师甚至琴行的工作人员询问后他不得不承认这首钢琴曲是前所未有的存在。最终他迫于无奈向张领言询问,见多识广也没能使那位精通音乐理论的民间钢琴师辨认出来钢琴曲究竟出于谁人之手,同时这也激发了张领言的兴趣,然而他向余弦拷贝了钢琴曲并发送给他所熟知的数位知名音乐家却无功而返。
“见鬼,”张领言骂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余弦沉思良久,死去的记忆终于复苏:“林欲景。”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余弦口中吐出,在张领言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首钢琴曲也化身为玄幻的诗句深深浸入骨髓。被钢琴曲残留的剪影折磨一个月后,张领言无法继续容忍食不甘味的生活,向余弦借走了光碟,后者留下备份后不仅将自己得到光碟的经历告知于他,同时也告知前往新友林的路线。张领言暂时辞去家庭钢琴教师的工作,乘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疲劳奔波来到新友林园。向陈雨新询问后,张领言象征性地挑了一包香菇作为礼物准备带到收发室中。他在横跨观赏湖的木桥上缓慢踱步,脑海中浮现的一位隐士。这位脑海中勾勒出的人物拥有卧龙诸葛的诙谐外貌、伽罗华的桀骜不驯——陈雨新曾向他展示过他与林欲景的合照。
这一想象终结在林欲景聆听到低沉敲门声后打开栅栏的那一刹。张领言仰视这位瘦小的青年略带失望,后者强忍住困倦询问来访目的。他举着光盘,以带有歉意的语调将来意缓缓托出。林欲景的眼睛微微扫过那一幅风景画,尽管因午睡的中断而感到极度疲倦,他仍如南方人不失待客礼节地招呼张领言入座,尔后提起蹲在墙角处的保温壶,拔开软木塞倒杯热水递给来客。“长沙话您听得懂不?”林欲景拆开一袋槟榔,“我们这里人几乎不讲普通话的,但晓得你们讲的什么东西。普通话我以前也听的懂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有点不适应。”张领言望着那一堆黝黑的果子摇了摇头:“听你朋友陈雨新老师说这碟子是你亲手制作的?里面的乐曲也是你创作的?”林欲景接过光碟并用双眼细细打量光滑边缘处,默默点头。若不是林欲景后续的钢琴演奏令其折服,张领言还会错以为这一浑浑噩噩、精神萎靡、说话不着边际的“小子”拿几首失传已久的钢琴曲招摇撞骗,因为尽管邵秦曾向他补习过一定乐理知识,林欲景在音乐鉴赏和音乐史方面仍停留在学生时代的教条里。
“钢琴曲极其优美,”张领言近乎平淡地评价那首令他神魂颠倒的乐曲,以示自己并未对他的回应表示信服,“我也弹钢琴,但从来没听过那样好听的曲子。你能谈谈你是怎么写出来那首曲子的吗?”
尽管距生平第一次接触钢琴已过去四年,林欲景心无旁骛的艰苦练习使他的琴技炉火纯青,极高的天赋和乐感令他的音乐创作能力日臻完善。他依稀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将那几页李斯特的练习曲完全演奏下来后日夜不眠,因过度熬夜大病一场,却以此牢记保养身体的终身箴言。“你想不到那种日子,”林欲景敲键盘般低声弹奏着自编曲的第一主题,以便张领言在沉浸音乐的同时能够听到他磕磕绊绊的普通话,“我练琴的时候没得人帮的。后来就半年过去了,我就讲这样子不通,然后我就从隔壁借了几张的谱子,结果就凭我半年的经验硬是个练。那时候我练李斯特的时候晚上没的人看我,都离得远的,幸亏这样子没得人能够被我打扰。李斯特的东西难度太大了,我也没得训练过,我就一个人练得都跟得个神经病似的,送货的到这个地方都被吓着了,东西放这里就跑了的,但没得关系,我还能干得下去。那个琴谱我练了有好多个月的,当时是确实是这样子疯了的,一个是我太想弹琴了,感觉没碰个琴键都跟着个全身不自在似的。还有就是我当时也心里想的,想那个钱花都花了的,不弄个名堂出来也那好多钱对不住。
“我这样子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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