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茫茫雪原,广岫有些迷茫。
此处犹如被天地遗忘一般严寒彻骨寸草不生,除了冰雪霜寒外别无他物,那传闻中的南岳圣花红云莲也只有翻过这片冰原后才能得见。
人生地不熟,他那点半瓶子的修为也被压制,十成只剩了三成,在这里根本就如盲人骑瞎马,只能乱碰乱撞。好在逍比他好些,一身修为还剩半成,大致感应后,指指看着很近其实老远的一座雪峰道:“在那。”
广岫眼睛一亮:“谁?”
“我爹。”
我对你爹没兴趣好吧!
他不理睬逍自行找寻卫翾下落,越走越冷直打哆嗦,忽然脚下一滑跌坐在地,别提多丢脸。正要起身,忽见眼前一个白影闪过,片刻不见。
他愣了愣,看看四周,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拔出嵌入冰面的行云,卫翾摸了摸怀中的焚仙炉,松了口气。
方才被逍打落,幸有行云接住了他,在坠落时插入冰层缓冲了下坠之势,他才没被摔成肉泥。行云原本稚弱,经此消耗元气大伤,弱弱闪着莹光。
云竹在剑内道:“这个地方好奇怪……有一股力量总是压着我,好难受……”
卫翾道:“相传此处沉睡着护脉龙神,它不喜欢有人打搅。你好好休息,方才多谢。”
“不客气……你可以做我的主人吗?”声音听起来很期待。
卫翾沉默了一会:“你的主人不该是我。”
剑内传来一声呜咽,便不做声了。
卫翾调整内息感觉无大碍后,拿起行云起身,忽见莹润冰面上倒映着一个影子正缓缓走来,不由停下脚步凝眉而视。
“二公子,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却并非想见的人,卫翾皱了皱眉。
柳风屏见到他倒是很高兴,见他脸色因寒冷而泛白,便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来:“这是御寒丹,食之可通经络御严寒,公子也吃一粒吧。”
卫翾没有去拿:“你怎会在此?”
“这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柳风屏看了看南面的一座雪峰,道,“既然公子来了,可愿随我去看看?”
卫翾道:“看什么?”
柳风屏没有说话,兀自转身而去。卫翾沉吟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些蹦来跳去皮猴一般的不明生物,广岫一个头两个大。
这玩意叫做雪麟,是唯一克服了此处严苛环境并能适应生存下来的奇葩怪物,食冰雪而活。长期吃素,此时闻到了人肉鲜香哪里还控制得住,成群结队窜了出来,将广岫视为猎物团团围住,呼哧怪叫着围攻而来。
广岫抱着脑袋逃窜,以他现今的能力想要在这样的围攻下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好在逍赶了过来,指尖银链如雷似电,一挥一扫便将雪麟解决了一大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广岫虽觉靠他保护有失颜面,在此生死关头颜面到底没有性命重要,也就不去管他,安安心心在后头混着。一只雪鳞嚎叫着自他后背抓来,他躲避不及,逍挡在他身前,将那雪鳞一掌拍飞。广岫刚松一口气,却见一只雪鳞已袭到逍身后。
眼看一爪子要将逍半只脑袋削下来,广岫飞身上前,以身将他护住。逍却又回身一转,为他挨了那一爪,顿时鲜血四溅。
看着逍肩上的血爪痕,广岫有点懵,随即身子一轻,逍已提着他跃上一侧的小山包,同时挥袖一扫,两旁冰石砸落,将那群雪鳞砸的七零八落,仓促逃散。
这点伤对逍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可见广岫诧异而又带感动的神情,他计上心来,做柔软无力状倒去,见广岫一脸紧张扶住自己,面上又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干嘛替我挡?”广岫很纠结。
逍道:“你不也替我挡吗?”
广岫毫不客气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卫翊。”
逍叹道:“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又如何呢?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你受伤啊。”
广岫心中一堵,说不出话来,末了喃喃道:“我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干嘛非得……”
逍笑道:“你就当我瞎了眼吧。”
广岫那点感动劲嗖地就没了。
冰雪之原,烈焰之花。
半壁山峰之上几乎开遍了红云莲,果真如那传闻一般,凄艳似血,南岳圣莲。
“公主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再见一次红云莲盛开,可惜路远迢迢,终是难及。”柳风屏沉声道,“虽然前尘往事尽散,二公子还是应该来看看得好。”
卫翾面无表情,眼中长久凝结的冰雪中却跳跃着一簇簇火焰。
他想起了那个终日愁苦的母亲,他见她做过最多的事便是临窗远望。有山看山,有水观水,没有喜悦不曾展眉,因为她永远无法将一切看回故国。
一草一木一尘一土,都是他乡。
亡国的痛如同浓雾笼罩在她身边,到死都未曾消散。她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没有一刻真切的欢颜。
卫翾自记事起就在责怪她,责怪她不守妇道与人有染,责怪她软弱无能不知自保。此时才发现,压在她身上的是多么沉重的负累,而自己从没有为她分担过分毫。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便什么都不知道。
是幸是悲?
“开得真好啊。”一个声音悠然响起,语带空灵,不知何起。
卫翾眨了眨眼,压下眼中的酸涩之感,再看向来人时已一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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