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这天下午, 夏天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回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徐家。
部队上大概不兴贴春联, 徐家大门前还是光秃秃一片, 门里头倒是挺热闹,陈帆系着围裙,正在擀饺子皮, 对于夏天的大包小裹,她十分不满,接过来之后就开始埋怨。
“怎么回小姨家还带东西,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啊,忒不像话了!”
夏天着意打量她, 见她换了件半新不旧的红色毛衣,将肤色衬得更白了, 人还是温婉娟秀的, 只是气色始终都没恢复过来。
不过听语气,她心情似乎还不错。
看着她嘴角轻扬的弧度,夏天不禁有些迟疑,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 对陈帆而言究竟算推波助澜,还是算雪上添霜?然而长痛不如短痛这话又有如醍醐灌顶, 让他在想到的一瞬就淡忘了所有的顾虑, 继而若无其事地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分送给徐家列位老老少少。
徐卫东母子都抽烟,夏天于是买了两条中档的白沙意思意思, 给陈帆的东西则真正花了心思,是从本地的同仁堂买了两盒固元膏。
这么一来,弄得陈帆很过意不去,她和夏天互望一眼,有些话已尽在不言中——她看上去太瘦,也太憔悴,有种气血两亏,或者说贫血的感觉,而女人到了四十岁,总还是应该稍稍富态点,才能显出润泽有精神。
都说药补不如食补,但再好的食补,其实也不如生活无忧无愁更能让人神清气爽。
陈帆心领神会地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夏天的手。
这是个仁义的孩子,平时不言不语,却能把别人对他点滴善意都记在心上,一旦有机会,就一定会回馈。
陈帆放好了礼物,夏天又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包野山榛,“这是我爸要我拿给您的,老家也没什么特产,自家种的也就图个新鲜,个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这大老远的,多谢你爸想着,”陈帆说,“我好久没跟他通电话了,一会记得提醒我,该给他也拜个年。”
“别了,”夏天笑着阻止,“年三十晚上村委会没人,您找不着他,还是等他想起给您拜年吧。”
“榛子是寄过来的?”陈帆问,一面往茶几上放了一把。
徐老太爱嗑各类坚果,顺手拿起一只小的往嘴里一搁,嘎嘣一咬,榛子比不上她那一把铁齿钢牙。
夏天笑笑:“托人带过来的,刚好有个邻居家的小孩上省城来,顺道捎给我的。”
徐老太嚼着榛子问:“大过年的,村里人还上城来做啥,找活干吗?”
八卦的人好打听,正中了夏天的下怀:“不是找活,来投奔亲戚的。说起来,那人的故事还挺热闹,他和我差不多大,还没记事他爸就扔下他们母子跑了,他妈一个人拉扯他太艰难,干脆也甩手改嫁了。他是叔叔婶婶养大的,那会儿谁家都不富裕,所幸叔叔婶婶对他还不错,逢年节省下点肉都要单留给他。前些年,他爸突然回来了,说是在城里安了家,生活算不上多好,但就是想认回他。村里人都以为他肯定不干呢,毕竟也没什么感情,可他不这么想,说自己到底不是叔叔亲生的,打小叔叔婶婶对他那么客气,他早都觉得别扭了,还是不如和亲爹待一起舒服。”
说到这,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听他说过,什么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心里还是惦记自己的亲生父亲。”
徐老太忙着嗑榛子,脑袋转得不如平时快,没回过味来就忙不迭地吐槽:“这人没良心,生恩哪及养恩大,啥血脉相连,肯定是贪图他城里爹那点钱,人哪,凡有举动都是必有一图。”
她发表完感慨,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厉害,旁边的徐强强却迷惑上了:“奶,你不是跟我说不能忘了亲爹吗,要我将来好好孝敬我爸,不管我在哪长大,亲爸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
徐老太嗑榛子的动做明显一顿,余光瞥一眼在旁边看报纸的儿子。夏天也在观察徐卫东,见他脸上没表情,但拿报纸的手,明显微微抖了一抖。
有波动,那么这番说者有心的话,就算是达到了一点预期目的。
夏天刚刚纯粹在胡扯,邻居乃是子虚乌有,榛子也根本不是夏山河托人带来的,不过是他去老东门农贸市场转了一圈,随手从赶着回家的农民手里买下的便宜山货。
徐冰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出场了,夏天见了她,先友好的笑笑,跟着拿出给她和徐强强的礼物。一把廉价玩具枪,是给混世魔王的,一盒花花绿绿的糖是给徐冰的,那糖是典型的样子货,包装极漂亮,味道却并不怎么样。
徐强强已经有好几把枪,对夏天送的这把兴趣不大,小孩子的特点是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比自己的好,于是他凑过去,伸手要抢徐冰的糖。
徐冰:“干吗,这是给我的。”
徐强强不服:“我要吃!”
徐冰抓着不放:“凭什么?你不是也有礼物。”
徐强强:“我就要你的!”
他嚷嚷完转脸,十分不满地瞪着夏天,“为什么她有我没有?”
小孩子间吵嚷,徐老太从来只装没听见,徐卫东依然稳坐如磐石,夏天看在眼里,冲徐强强和煦一笑:“你正换牙呢,吃太多糖会长蛀牙,所以这回没给你买。”
他边说边走近,蹲下身子,贴近徐强强耳边极轻地说:“我是客人,来人家徐冰家做客,当然要对她格外好一点。”
徐强强大概是属炮仗的,一点就能着,他果然不负夏天所望,立刻横眉立目起来:“有病吧,这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