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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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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XVIII 启明第九(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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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再次从云缝中泻漏下来,天光快速铺展,如同断了系带的卷轴,将所有景致曝露人前。久川重义端坐在军用指挥车后座,身侧就是冈村贤之助,他不想再窥探什么,只把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街景,容色一片平静:已经尽力了,余下的事情,都是造化。

    昨日卢松年在众人眼前跳楼身亡,现场不可谓不惨烈,莫说巡视的士兵,不少学生也亲眼所见。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正是东日愿意看到的,好让那些自命清高的人瞧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胆子做到这步;至于那些真有骨气的,死都死了,就更没什么可怕。顺昌逆亡,永远都是镇压反对者的利器。久川重义相信陈勖不久就会听说这个消息,索性当场向冈村贤之助提议推迟见面,没有谁会在挚友的死讯前与敌人笑谈,这是他不能拒绝的。

    久川重义还记得那时候,他看着冈村的帽檐缓缓点动,心头震荡的同时,也自觉可耻地松了口气。与卢松年虽无深交,却早已耳闻面熟,那一跃对心理的冲击并不比陈勖减免多少。但久川重义更清楚,如果不是这个突发的意外,自己只会比卢松年凄惨百倍。他是见过东日刑室的,在肉体遭受极端摧残的情况下,尊严、信仰、精神都会全线崩溃,乃至连死亡也成为奢侈。他不敢想,因为太明白这样的下场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在上珧国大度过的年月,是久川重义身份上瞒不过去的事实。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寄宿于上大校区,后来便在这里求学,结识了影响人生与价值塑造的导师陈勖。他知道那时候陈勖就想做一部真正意义上开放视野的通史;知道上珧国大并未设置东日与西洋史科目,而陈勖依旧要他研读。也是从那时起他隐约感觉到,陈勖是想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毫无疑问,他们对史学都是虔诚的,一代人做不完的事业,能薪火相传接续下去,也算得上圆满无憾——如果不是那一声炮响,一道转折。

    多年相处,久川重义太熟悉老师的秉性,所以更明白贸然见面会发生什么。陈勖素来人如其名,勤勉坦荡地做人做学问,有疑问必究其根源,有不公必振臂急呼,活得简单纯粹。久川重义记得他盛赞宋人不同于前朝的家国意识,所以并不意外他誓死不肯向东日低头,也几乎可以想见,当自己随冈村前来劝降时,他将如何的诧异与激愤,又会多么迫不及待想问个明白。久川重义知晓自己还是怕了,怕他的老师没有那么敏锐灵活,通达人情世故,以至将两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事到如今,早已经避无可避。

    卢松年之死为他争取了周旋的余地,却也只是解一时之急。冈村贤之助想来料定如此,倒也不强求,只派了几个人监视,美其名曰上珧初定局势不稳,为安全起见。那时久川重义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眸色,突然擿弃了所有侥幸幻想,那样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唯一的价值在于连着老生,不管是对于老板,还是冈村贤之助。而他所能做的极限,也只有冒险向后方发报——对方毫无回应。也许总站临时驻点已经捕捉到他的信号,只是无人拍板回复;也许电台尚在移动之中,他不巧赶上空白时段。可时间已不容许再等。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大抵就是如此吧!久川重义合上眼,汽车向着上大驶去,窗外街景化成色彩斑斓的光斑,不断从眼底略过,可他分明并不甘心。此前上珧火车站事件,老板始终没有给予正面解释,意料之中的事情,久川重义甚至有个让人背后发凉的念头,他想老板这样把凡事都算到滴水不漏的人,真的会任由到手的情报作废吗?他不敢细想,就像其实已经认定总站并不会援助这些滞留的师生,可还是要试着撞到南墙才肯死心。

    车内寂静得只闻马达轰鸣,冈村贤之助侧眼望向玻璃倒影,语带玩味:“久川君这是紧张?”久川重义抬眼回视,笑得尴尬:“让冈村桑见笑了,当年我流落中华,在陈君手下惹过不少麻烦,严师与劣徒这般事情,您懂的。”虽是笑谈,神色却肃穆起来,嗓音也渐显凝滞,“陈君虽然固执,但于我有恩,如今他敌视东日,我私心里总不愿见他走上绝路。”

    明德楼大钟的轮廓已在道路尽头显现,冈村贤之助目光平视前方,沉默稍许,感慨道:“久川君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就不知这番苦心,陈君是否领情了。”久川重义答得坦然:“不论如何,我也算尽了心力,只是还有一事烦请冈村中佐:师生相见,难免有些话不便当众说道,还希望给我们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冈村贤之助打量着他,稍许收拢视线,语气平静却不容回绝:“久川君此举怕是不妥,昨日你也见到了,卢君、陈君的情绪都太过激动,若待会儿再生差池,对你或陈君造成损伤,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话间军用指挥车驶进校园,沿路行人有些眼色的早已躲闪避让,倒也畅行无阻。久川重义听其语意,知再无周旋的可能,便爽性远望窗外景色,不再多发一言。车在沁园教工楼前停稳,久川重义同一行人登上二层,果然看见熟悉的房间外有几名士兵看守。上珧空袭后,未能离开的师生仍暂时留居校内,后东日军队进驻上大,但未实行严格管控,特侦处也就不便搞得过分醒目,何况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来说,如此已经足够。

    久川重义在门前停下脚步,看着冈村贤之助亮出雪白的手套,端端正正抬手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冈村倒也沉得下心,等了稍许再度叩响。屋中人似也知这般负气无济于事,半响生硬地提声应道:“门没锁,进吧!”冈村贤之助不再说话,将房门打开半道缝隙,侧头看了久川重义一眼,便举步踏入。陈勖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抄写文卷,闻声也不回头,只丢下话来:“怎么,冈村中佐今儿又想起什么说辞了?”

    冈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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