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铃(五)
细骨伶仃的地狱黄泉路终是道了头, 叶迟低垂戒备的眼睫轻轻一抬, 看到了光束中笔直端坐的殷玄弋, 目光就再也离不开的定在了上面。
光束从天顶倾泻而下,他周身被天光擦亮,温柔了眉目, 是叶迟最熟悉的样子。
叶迟再也管不了许多, 一个起落就落到了他旁边,单膝触地半蹲而下,略有些焦急的道:“殷初。”
而殷玄弋似乎未闻, 依然安适的阖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叶迟一口气莫名提到了心口,一颗心立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狂跳起来,他把手轻轻放到殷玄弋胸口, 还未及得上再叫一声,呼吸陡然而止, 脑中“嗡”一声响, 蓦然睁大了眼睛。
他胸口是热的,热得烫手。
“殷初!”叶迟转而去握他的肩膀,一碰之下手立刻受惊的缩了回去,黑沉的瞳孔剧烈收缩, 叶迟几乎是仓皇的摸遍了殷玄弋的全身, 唇线绷成一道,越摸越心惊,脸上血色几乎褪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的笃定分崩离析,所有的焦急在此刻爆发出来,几乎要腐蚀他的理智。
殷玄弋全身都在发烫,灼得他手心发疼。
叶迟心口一热,惶急中气息一岔差点呕出一口血来,他一把扯开殷玄弋的前襟,心口处的安息木立刻暴露了出来。
而此时,安息木上赫然覆着一层血色的红光,像烧起来一样在他胸口跳跃,心口周围的经脉尽皆浮起凸出,像有一条条游动不止的小蛇在里面撒欢,四散着钻入他衣服之中。
叶迟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到了殷玄弋面前,即便表情已经收拾得不露分毫,手却近乎孱弱的触上了他胸口燃烧的安息木。
炽热的温度立刻灼痛了他的手指,十指连心,疼得他心口像被针刺了一般。他忽然手指一缩,掌握成拳,张开双臂抱住了殷玄弋。
叶迟感觉自己抱住的是一团火,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的搂紧了殷玄弋,下巴蹭在他颈侧,在他耳边轻声说:“殷初,我们走吧,我跟你回无界山。”
叶迟揽过他的腰,毫不费力的带着他站了起来。殷玄弋意识深陷,脚下虚浮,叶迟稳稳架着他站定了。他一手抱着鬼娃娃一手搂着殷玄弋站在光束中,眼前的一切都被天光割裂,除了脚下的片刻光阴,皆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而它们张牙舞爪,想把这一点明光也拉入无边暗色。
叶迟睫毛颤了两颤,他面无表情的在光束中站了一会,眼中混沌之色尽去,忽然灼灼亮了起来,仿佛聚拢了天地灵气,化在了那一双桃花色的眼中。
暗处忽然传来两声空灵的笑音,笑声清清脆脆,尚且稚嫩,像被天风吹响的铃铛一样无忧无虑。
一衣着雍容的少年从百座石像中缓步而出,白发如缎散在玄色衣袍之上,一张明艳的小脸灼灼其华,额心一点朱砂熠熠生辉,像是最艳的胭脂点化而来。
紫苑垂着鸦羽般的睫毛,低着脑袋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认真数着自己跳跃的步子:“一、二、三、四……”
华美的广袖与拽地的衣摆随着他蹦跳着起落,他整个人像一只振翅翩跹的墨蝶,轻盈的一步步往天光中的叶迟走去,终于在三步之遥,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脸上天真的喜色倏忽褪去,抬起一对左右不同的眼来。
他的右眼极美,眼珠像被水润过的黑曜石,清润、幽深,轻轻瞥一眼就能惊艳人心。而左眼中却拢了一池可怖的血水,黑白两枚重瞳伺伏其间,像古志上妖异的怪物。
紫苑忽然振开双臂,玄色广袖如刀锋划过,他仰起脸冲叶迟诡秘的笑起来,声音却依然清朗:“这是我的炼狱,我终将死在这里,就跟他们一样,身尤不死,魂归尘土。”
叶迟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眉间杀意凛然:“你对他做了什么?”
紫苑收拢衣袍,文文静静站在那里,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一个人死太无聊,我要他陪我,我都放过你了,既然你也这么想死,那一道陪我好了。”他嘻嘻一笑,铃音一起,两座石像瞬间滑出,叶迟沉住气没有举动,却见紫苑从两座石像手中分别取下那颗形容奇诡的骷髅头骨,他仿佛拿着一个新奇的玩具,左右手掌各托一颗,左看右看好不欢喜,问叶迟道,“这样如何?”
叶迟看得浑身发毛,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看到紫苑的影子,直到此刻,那个不懂世事不知忧愁的孩子彻底死在了这个身体里。
叶迟道:“我不会给你陪葬,他也不会。”他重又扶着殷玄弋安置他坐下,把鬼娃娃一并放在他身旁。
不语划出一道翠色微光,叶迟面带悲悯的看着眼前的鬼族少主,最后悲悯褪去,只剩下面沉似水的杀伐之气:“在你算计进入老祖墓的那一刻,你就回不了头了。而你千算万算的混元铃,也不属于你。”
叶迟骤然出手,刹那间就到了紫苑面前,紫苑却不慌不忙的一退,金铃微震,铃声又起,身旁两座石像突然活了过来,徒手就向叶迟袭来。
叶迟惊讶不过一瞬,身形毫不迟疑的欺身追向紫苑,却有一柄清剑贴面而来,叶迟微微一避,眼睛被剑光抹出的白光照亮,清晰的看到了剑格之上“念尘”二字。
“燕凌?”叶迟立时回头,念尘一招未收一招又起,当下又往叶迟刺去,而他身后也起了风声,两人高的石人一拳往他砸来,封死了他的退路。
叶迟余光一动,旋身折转,脚下八卦立显立隐,快的几乎看不清,他一脚踩上石像手臂,借力打力,立时如满弦之弓般迎面往燕凌而去,手中不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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