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廷突如其来的发问叫清溪有些惊讶,微微侧头看向纪廷,纪廷却已经偏过头有意避开清溪,清溪心头隐隐发痛,却仍旧是微微一笑:“是,殿下受过伤,此后身子一直不好,我一直为她照料,所以慢慢地也懂了些医理。”
纪廷轻轻“嗯”了一声,沉默着不再说话,低下头看昏睡的微玉,心头又是浮出愧疚,她原本身子就不好,却还是为了他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甚至当初路上遇险,他还留她独身在雪地之中,若不是花骨朵,她也许就……
纪廷不敢再去想,如今再看着的微玉,他暗自下了决心,将手伸进被褥,把她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往后,绝不再让这个心心念念为着他的微玉受苦了。
昏睡着的微玉并没有要转醒的意思,清溪强迫着李毓去休息,留自己来照看,微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到底不能累坏了他。
李毓也不再拒绝,临别之前亦是零零碎碎交代了好些事给清溪,此后才拉着纪廷离开。
纪廷本想多留一会儿,但看着清溪生硬的笑脸,他忽地有些迟疑,终是低垂了头由着李毓将她拉了出去。
微玉着一昏睡便是不肯再醒,李毓清溪一直陪伴左右照料,纪廷亦是齐帝那边得了空便来照看。
事情变化,在微玉昏迷后的第四日。
纪廷方离开齐宫,便马不停蹄赶往微玉这边,见着她微微有了起色的脸庞,他的心也是放松不少,不放心的却是微玉一直不醒。
李毓看着也是没法子,这事,只得看微玉自己。纪廷方坐在床边,轻轻柔柔为她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他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齐帝昏睡四日,如今朝中事宜一概交由左右丞相,朝野不至于紊乱,却也还是人心惶惶。梁王薨了,秦王谋反逃走,如今能继承大统的也只留下纪廷一人。朝中众人无不对他给予希望,他却不问朝事,只一心照料病重的齐帝,这份孝心亦是叫人称赞。
然而看着微玉温柔睡颜的纪廷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他又轻轻抚了抚微玉的脸,想说点别的,门外却又侍从急慌慌进来。
纪廷见他如此不由蹙了眉,那侍从却已经不管不顾道:“王爷,陛下醒了!京公公正在王府外等候王爷进宫!”
纪廷听得一惊,竟是醒了,他眉头微微一蹙,正了正衣裳,道:“快,随我进宫。”
门外京海见着疾步出来的纪廷,正要行礼,被纪廷快手快脚扶起,他就势靠近了纪廷,在他耳边道:“陛下,只怕是要交代遗言。”
纪廷听着略一深思道:“公公,陛下还召其他人吗?”
京海点头:“一应皇子皇孙都召了,王爷的名字却是第一个点,王爷此去当时喜事。”
纪廷沉静地点点头道:“谢公公提点了。”
京海却是摇摇头道:“王爷快些上马吧,越快越好。”
纪廷到时,勤政殿外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的臣子,纪廷却不敢停留,径直走到内殿,宽大的龙榻上,齐帝虚弱的睁着眼,费力地吐着气。
才四日,齐帝已经憔悴地没有人形,脸颊深陷,肌肤泛着青黑,见纪廷进来,他费力的侧过头,僵直地伸出手向纪廷招了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纪廷走到床边,齐帝费力地张了张嘴,腥臭的气息却从他口气喷出,几番努力却仍旧没能说出话,齐帝终于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纪廷的手紧紧拉着。
不消一会儿,侧殿里已经跪满了一应妃嫔和年幼的皇子皇女。左右丞相跪在上首,对齐帝道了声:“都来了。”
齐帝这才将手从纪廷手上拿开,伸手对床下跪着的妻儿们招了招,口中费力地吐出几个字道:“来,都来。”
一应妃嫔皇子皇女即刻跪行到齐帝床边,齐帝这才复又拉过纪廷的手,对着左右丞相道:“朕传位于……皇四子李纪廷。”
短短的几个字,从他口中说来却是无比的吃力,左右丞相即刻将圣意记下,底下妃嫔也跟着向纪廷俯身跪拜。
齐帝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些时候又道:“朕爱美人……一应妃嫔皆殉葬……”
听到这话,左右丞相面不改色的记下,底下的妃嫔们却是惊慌地嚎啕大哭起来。殿外听得殿内传来哭声,以为皇帝驾崩,也跟着乌压压哭成一片。
纪廷听得这哭声不由眉头一蹙,看向齐帝,齐帝却是对妃嫔们嘤嘤的哭声无动于衷。纪廷见状,眉头又是微微蹙了蹙,接着就看见齐帝罢罢手,叫一众人退下,却拉了纪廷的手让他留下。
一应人赶紧离开,有妃嫔不愿意离开,却被侍卫拖走,不一会,纪廷听到左丞相斥道:“陛下好好的!”
殿外哭泣声陡然停歇,呜咽声都被咽进了嗓子里。
勤政殿里静悄悄一片,只听得到齐帝沉重的呼吸声,齐帝握着纪廷的手不放,凹陷下去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纪廷的眼神里泛着欣赏欣慰的光。
纪廷看着齐帝的眼睛却是陡然皱了眉,将齐帝的手从自己手中掰开。
齐帝惊讶地看着纪廷的举动,僵直的手却已经无力地被纪廷甩到一边。看着齐帝的眼神里,是深深的怨恨。
齐帝咿咿呀呀想要说什么,却被气得不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廷从床边站起,低头俯视齐帝,一双眼睛里射出锐利的光芒,道:“以为我是最敬爱你的儿子?”
齐帝听见这话不由睁大了双眼,纪廷却是轻笑出来:“不,如果说你众多的儿子最恨你的是谁,那一定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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