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堂风吹过。
树叶沙沙沙沙沙——
吃饱喝足的孩子们跟着陈熙彤在花坛边上排排坐, 吃冰糖葫芦,嘴边糊了一圈糖浆, 昂着脑袋舔,两个脚尖蹭啊蹭的, 眼睛弯成一轮月。
见世面的第一天,不但不自卑,反倒感到万分满足。
陈熙彤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 捏着又细又圆的棍头,悠闲地看着车水马龙。
没多久陈涣章就到了,亲自来的, 带了三辆面包车, 怕不够,结果当然是绰绰有余, 他还想把她也带走。
下车的时候,陈涣章一眼就看到了陈熙彤,她穿着小短裤运动鞋,外套要脱不脱地挂在中间, 一手拿着矿泉水瓶,一手往嘴里喂山楂球, 籽都不知道往哪吐, 痞里痞气的模样看着就生气。
关心才说啊,不管她谁操那个心。
他常念叨,你做事的时候把用不着的东西先放一边行不行?磨磨唧唧那样儿,看着就着急。过一会儿又手忙脚乱往地上落东西。
穿衣服要正式要端庄也叮嘱很多遍了, 这么多年还是像流氓土匪。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少不了一堆毛病。
父女关系不好,说了她也不愿听,久而久之根本懒得再提。
这几年参加酒会人家总问,陈董,您家千金呢?他总是笑得很尴尬,身体不舒服,来不了。
陈熙彤讨厌他们那圈人互相恭维面和心离的相处模式,能推的交际都推了,独来独往成了习惯,不喜欢这种商业酒会,却总爱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有人建议,要不您举报?我有个朋友在警局工作,天天写报告写材料,跟检察机关办交接,一个头两个大,特想找点体力活儿换换脑子。
他听了连连摆手,虎毒不食子,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本意想教导她回头是岸,适得其反就违心了。
天下父母心,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才考虑的更多。
以前他不肯承认自己教育失败,是因为在她成长过程中纵容的太多,可经过清醒的分析才发现,正因为纵容的太多,才导致了教育失败。
可为时已晚,她的习惯秉性已经成型了,看不顺眼也说不动,索性拿钱打发,得了好处她就走了。
后来他和现任妻子生了陈贺宇这么个胆小怕事的小子,加上前前后后那些误会,生怕自己没本事的亲身骨肉遭毒手,小心翼翼护着,总是要偏袒些,从未想过自己的做法会给她的身心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看着山区来的孩子一个个上车,他走过去还没说话先咳了两声。
半个月没落一滴雨,不知怎么就感冒了,上呼吸道感染,喉咙疼,这没忍住一咳,他马上捂着嘴离她远了点,缓了缓问:“真不回家?”
陈熙彤心不在焉地垂着眼,态度坚决:“我早跟你说过,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陈涣章看着沿街的白杨树叹了口气,嘘寒问暖:“婚后过得还好吧?”
这是他第一次明显表露出关心,陈熙彤像见了鬼一样看向他,确认没听错后也没顶嘴,答得爽脆:“都挺好的。”
陈涣章点了点头说:“那就好,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别再任性了,现在你们感情好不觉得什么,万一哪天闹了矛盾,他不能容着你了,怎么做都觉得苦。你以前一个人过惯了,没觉得多寂寞,可有个陪着你对你好,突然再回到解放前,可比没人疼难过多了。”
之前阮凤萍说相似的话她都无动于衷,可陈涣章这么说了两句,她竟然觉得鼻酸,瓮声瓮气说:“他不会的,我相信他的人品,他是我选的,不是随便嫁的,我还能爱他很久,知道分寸。”
陈涣章不言语,沉默了好久,对她说:“找个挡风的地方待着吧,天冷,别着凉了。”
“爸。”陈熙彤忽然叫住他,眼底泛红,“如果我比陈贺宇晚出生,您会更疼我吗?”
陈涣章顿了顿,说:“彤彤,你弟弟不如你,不要嫉妒他。”
陈熙彤委屈地咬了咬后槽牙:“我知道了。”
陈涣章默了默,解释道:“叶盛昀是个好男人,他比我更懂得怎么照顾你,我说得越多你反而越伤心。人这一生会亏欠很多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没有机会,所谓的弥补不过是罪孽的施加者对自己安慰。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对不起贺宇,可只要我对他好,你总会觉得我偏心。其实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也真的长大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指出你的缺点当做是有偏见,你既然不能按照我期望的那样成长,何必渴望得到我的关注?不止是你,每个人的成长之路都远而痛苦,谁也不能帮你走。你都走过了,也别觉得辛苦。”
陈熙彤起初觉得愤怒,觉得不公,可听完这几句,忽然感到无比挫败。
那是长时间枕戈待旦,醒来却发现世界宁静祥和的茫然,是觉得对方歪理连篇却无法反驳的无力,她一直深深陷在爱恨两难的漩涡里,不知到底是会被救走,还是无法自拔地沉没。
解脱吧,饶了自己,也放过不想在自己身上投入任何心血的人。
她无声打开淘宝搜了一个药名,拿到陈涣章眼前给他看:“这个药治感冒挺见效的,您让助理给您买一盒,吃半个疗程就好差不多了,吃了也不会困。”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陈涣章明显不适应,怔了怔,回过神说:“好,这些孩子我带走了,过段时间你可以来看他们,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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