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起,路面还未干尽,积水滩三三两两的散布,浅薄的水面上飘散着纸花,灰烬,和炮竹碎片。
最后一门炮竹被点起,白烟弥漫,红硝碎片与金银纸钱漫天起飞,子桑眯着眼捂着耳朵,在大门的阶梯上踮起脚尖,终于透过大风中刺鼻的白色烟雾,碎撒的红衣碎,遮眼的纸花,终于在漫长的队伍尽头,看见岳梓的身影,身着白衣丧帽,与岳崇光的长子岳理璋在队头低头交谈,劲风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体型消瘦,脸色青苍,嘴角抿紧,眉头紧锁,满腹心事,子桑的脑海里不经意浮现出在梦里他与她说的那句话,心头一悸,毫无缘由的怜悯与罪恶感像这漫天杂乱的碎物一般朝她砸来,绽裂的炮竹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她扶着变得昏眩的脑袋,开始随着人潮涌动往前行,却不知目的地于何处。
那天夜里,岳梓没有进房,子桑半卧在床榻上,听着窗外戚戚风声,吹打着窗户吱呀作响,秋好像从这日起便又深了。她遗落满腹惆怅,却不知如何消减,叹其声接二连三的愈加沉重,而她却浑然不觉。只怪这秋风萧瑟,让她哀愁顾念。明明只是一句梦中话,为何让她心念至此,明明一切都不真的,一场凄凄哀哀的梦,她又何必长久的记念于心。
那一晚,直至浓夜深重,更鸣又鸣,子桑还是无法睡去,无由地,她对于岳莘的想念来得不合时宜,迫不及待地她想要回去,蜷在岳莘的怀里,静静的待着,不说一句话,这样她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包括她的秘密,她的任务,她的以后,那场或真或假的梦境,还有她的丈夫岳梓。
她的人生太过复杂,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她根本不知再继续下去会不会伤及那个他人。
若,起初她只是想保全性命并且从中受益,那现在这一切她都可以不要了,作为交换,她只想保全一人。
第三日,她离开岳莘已是第三日,她走得太过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便走了,如今三天过去,不知道她会不会为她着急,担心她,或者想她。
清晨醒来的时候,岳梓派人告诉她午饭过后便可以回家了。
那一刻她从来没有如此的归心似箭过。
对于岳莘的想念让她随即忘却了那场一令她担忧无比的梦境,她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只想回去。
回程的马车里,岳梓也坐在那里,他看上去甚是疲惫,将头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而子桑依旧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低着头,两人一如往常,沉默居多。
只是快进岳府山林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他随手捋起车窗一角的遮布朝外望去,山风从窄口中涌入,气势汹汹,顿时吹散了两人的头发。
“过几日,随我出一趟门。”
依旧是命令,他放下遮布,只是说了一句,便无下文。可在他重新闭目的那一瞬,子桑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悲意,她微微发怔,不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