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雨突然就下了起来,下得很急, 像是天际的绵绵兜网被谁信手破开了一个大口, 没有丝毫征兆地就从万里高空砸落下来, 砸在坑洼地面上溅起一片又一片泥浑的水花,连飕飗廖戾的寒风都逃之不及。
青木枝头的嫩叶被圆润饱满的水滴拍打得颤颤巍巍,险些从枝梢上失手掉了下来, 零落在尘泥里。不时还有几声轰隆震响,撕裂夜幕,把一切黑暗照得透亮, 刺痛惯盲的眼皮。
几人刚吃罢晚食,林渊被那雷声吓了一大跳,抚着心口惊魂未定,长缓了一口气。
阎龙看向窗外沉沉雨色, 就像是千军万马铁骑奔袭而来,雷霆霹雳。
他摇摇头, 细心对二人嘱咐了句,“夜里记得关紧窗。多盖条被子。”
阎乐郑重地点点头, “阿乐。会照顾好。”
林渊投眼于无边夜色, 到处都是漆暗灰蒙一片, 如笼罩于心头的阴霾,令人发慌。
他喃喃了句,“明儿要还下雨, 那怎么查案……”
就在这时, 外头一阵促响, 似有人啪啪啪地拍打着门,于风雨之中清晰入耳。
几人迅速对视了眼。
“开门!再不开老子就闯进来了!”
有谁在粗声粗气地大吼着,话语落罢的那刹雷鸣电闪,劈开夜空,把暗帛生生撕裂了给人看。
阎龙沉着气,拿起放在一旁的沉沉大刀,叫阎乐和林渊待在屋里别动,他出去看看。
“阿乐。一起去。”
阎乐一手拉住了他袖子,本能担心着想要跟随。
“你没什么功夫,去什么去?!”
阎龙低吼着扯回了手,顿了顿,面色犹豫地终是慢慢抬手,摸了摸那人脑袋。
“没什么事的。伯兄去去就来。”
阎乐盯着他,两人对峙间没有一人先让步。
最后到底还是作弟弟的乖巧,低下了头去,只剩一句。
“阿乐。等。”
很久以后,物是人非月换星移白云不知浮换了几遭沧海也不知平了几万丈的后来。
彼时已为咸阳令万事不愁痴念绝尽的阎乐,想起那一夜,犹带着消磨不去的恨。
千万次的。恨那人。也恨自己。
束缚在回忆的雨夜里无法解脱。
所有重要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倒下,而每一次自己都迟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就像一个帮凶。
“你是阎龙?”
外头踢了院门径直而入的,正是白日气势汹汹追着他们的那群家伙。
手中刀棒被雨水洗刷得闪着凌凌寒光,天地瓢泼下发丝浸湿,眉眼挑衅。
“快把林渊交出来!交出来我保你什么事都没有。”
为首的一人身形微胖,面上横肉抖颤,两眼眯如缝,活像个行走的矮冬瓜。
阎龙把青铜刀鞘砰地插入湿软地底,溅起泥土。他如山岳巍立屋前,一点点地抽出冷刀,金属摩擦间刺厉作响,磨耳得很。
“现在就走,我保你们什么事都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者被他激怒得当即跺脚下令,“给我上!”
恶徒们顿时一哄而上,几十人二话不说地提刀提棒就朝孤身一人的阎龙砍去,带着杀意翻腾的凶煞狠戾。
阎龙以刀相抵,以守为攻,手腕翻转以刀背狠狠一击就将人直直击出了几丈之远。
他身子魁梧,因此底盘也稳固,气息绵厚,几番对阵下来虽算不上游刃有余落着优势,可好歹也没被逼至绝处,只擦了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只是这雨下得太不巧,迷了人眼,模糊间万物氤氲。
那人在旁看着,负手而立,冷笑了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把林渊交出来,尚有一条活路好走!”
“那是……我兄弟。”
“你兄弟?”那人往地上啐了口,“他杀了我爹!他就一杀人凶手!一狗娘养的!”
原来是县令之子。庞丘。
阎龙微喘着气,胳膊上道道血痕,眼睫上积了不少滚动的水珠。他甩了甩头,却不妨被几人趁这空隙攻了过来,命门大开。
阎龙心底暗叫不好,身子后仰提刀要抵时却已迟了一步,屋内二人亦是心急如焚,没忍住就扯开门飞快跑了过来。
“伯兄!”
“阎哥!”
阎龙余光看着那俩小祖宗,身形一怔,直想斥怎么这么不听话。
可一切都已来不及,眼看那铁刀就要抹上他的喉咙……
“铛!”
就在这时,一把剑从暗雨深处直直飞来,带着划空破风的凌厉之势,铮响着就撞开了那些迫近的刀棒!
几人转头,从那阴影里打着垂顶流苏五尺华伞缓步踱来的,正是神色淡漠的赵高。
庞丘眼看御史大人居然出现在此处,抖了抖,低低骂旁边的小弟,“你怎么不说他也在?!”
小弟直打哆嗦,“小的、小的眼界低,哪里识得身份啊!”
庞丘咬着牙,如今已然撕开了脸皮,还要不要打下去着实是个难题。
林渊看着及时出现的赵高,“你怎么来了?”
“恐那些家伙追至住处来。过来看看。”赵高走近,目色冰冷地瞥了庞丘一眼,“倒是刚好。”
庞丘打了个颤,一刹噤声,不知该如何言语。
阎龙有些失力,刀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