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原本略微凝重的连胜硬生生挤出一丝浅笑:“有劳夫人了。”
卫子夫颔首笑道:“陛下又跟臣妾客气了。”
说罢,她将罐口封好,正要站起身来的时候,身子却忽然一晃,向后倒去。
还好卫青就坐在她的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险些跌倒在地的身体。
“子夫!”刘彻大惊失色,赶忙从躺椅上起身,望着卫青怀中的子夫略显苍白的面容,一把搂过她的肩膀拉近自己的怀里。
子夫只觉得自己丈夫的胸膛坚实又温暖,将她有些发软的身体紧紧地拥在怀里,慌乱的心绪也稳了不少,轻声开口慰藉道:“这几日总是这晃神,可能今天有些累了。让陛下受惊了,子夫没事的。”
说着她轻轻扶着刘彻的肩膀,想要自己站立起身来,却不料被刘彻一把横抱了起来。
“什么没事?好好的人怎么会晕倒?”他攒着眉,望着卫子夫略显苍白的面容,抬眼对身旁也有些惊慌的卫青道:“去叫太医令来,朕在这儿等着。”
说罢,抱着卫子夫,转身就大步进了猗兰殿中。
卫青与太医令赶来时,已快要过了亥时。
太医令到了猗兰殿,请了安后,便挑开珠帘缓缓踱入内殿,许久没了声音。卫青候在珠帘之外,不敢逾越入内,心中却忧心忡忡。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内殿传来刘彻爽朗的笑声。
“仲卿!”刘彻在殿内唤道。
卫青想要入帘,却又不敢逾越,只得在帘外应了一声:“臣在。”
“你在哪儿?”刘彻佯装愠怒地微喝了一声:“这是你姐姐的内殿,又不是别人,你也太小心了,进来吧。”
卫青忐忑了片刻,这才低眉颔首,挑帘而入。
刚走到床榻前,便看见刘彻坐在床沿边上喜笑颜开地望着他。
“太医令刚说,子夫又有了身孕。”
卫青闻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喜悦之余,却也不敢忘记礼数,赶忙跪下行礼到:卫青恭喜陛下,恭喜姐姐。”
“起来,起来,你成天到晚跪什么跪。”刘彻也顾不上他,满脸关怀地望向躺在一旁的卫子夫:“你啊,也真是不小心。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
卫子夫也望着他笑语晏晏道:“未想得到上天如此眷顾,是子夫愚钝了。”
“就是因为你不争不怨,所以老天才特别眷顾你。”刘彻抬手亲昵地地刮了一下卫子夫的鼻梁。
“上一胎是公主,若是这一次是皇子就好了。”卫子夫温柔笑言道。
“公主与皇子都一样好,都是上苍赐给子夫的福气。”
两人笑语晏晏,温存一片,卫青与太医令也识趣地退出了内殿。
“卑职恭喜卫大人了。”太医令与卫青踱到殿外时,忽然拜手道。
卫青赶忙还礼:“大人客气了,以后还有劳大人照顾好夫人。”
“自然自然。”
两人寒暄了一阵,终在宫门口处分道扬镳。
卫青望着明月当空,许是因为这样的喜事,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澈。
阔步正欲出宫门时,却忽然碰上了王太后身边的常侍。
“卫大人。”常侍向卫青拜手。
“常侍大人这样晚了还要出宫吗?”卫青也拜手,见他肩上挎着行囊,不禁问道。
“太后交代准备公主与汝阴侯大婚的事宜,有些事还没办妥。小的奉命出宫督办,现行去汝阴侯那里。这不刚接到的旨意,又收拾了一阵子,才拖到这个时候。”
卫青闻后沉默了稍许,轻笑道:“既是公主的喜事,大人亲自奔波一趟也是必须的。”
“可不是么,平阳公主的事情,谁敢怠慢呢。”
卫青微笑,没有再接话,却觉得心中似乎又有一块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易辙改弦,再许良人,托以终身。
如此最好。
121
残雪压枝,日暮苍山。
一辆马车伴着萧索的寒风,踏着长街上的青石板,缓缓地行至巍峨又肃穆的天牢的门前。
马夫停好马车,挑开门帘,身着黛青色缁衣的少年先行而出,矫健地跳下马车来,伸手去搭了一把手中抱着梨木食盒的男子。
“姐夫小心,雨后路滑。”那少年轻声叮咛来一句,扶着车上同穿着朝服的男子下了车。
公孙贺站定后,望着天牢门前庭梧萧索,草木摇落的景象,不禁慨然道:“曾也是封官拜侯,出将入相的主,如今却落到这幅田地。”
身边的少年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望着这天牢前一派肃穆又幽森森的景象,迟迟不语。
“倒是让你我轮到了这当子差事。”公孙贺叹了一声,低头望着手中的食盒,苦笑一声:“若赐的是鸩酒白绫多好啊,也算是走得干净,不用身首异处了。”
“灌夫已被族诛,窦婴难道也留不住了。皇上拖了半年,却还是没能拖过悠悠众口。”公孙贺蹙了蹙眉,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方才望着身边的卫青道:“同为外戚,你我也应以此为戒啊。”
“卫青明白。”
说罢,两人又怔怔忘了片刻,这才相携入内。
寒冬腊月,天牢之中寒冷潮湿,或许是一路的青苔,也或许是公孙贺被这死牢幽森的景象搞得魂不守舍,脚下滑了几次,手中的食盒险些打翻在地,还好被身边的卫青一把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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