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就像是楚河边界,非黑即白,泾渭分明。她才从暗无天日的甬道中脱离,就又进入了这么个明亮到苍白的地方。
虽然失去了形体,但落尘却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比过去更加清明和强大。
整个空间都在她的意识笼罩之下,而那个被重重锁链捆绑在正中石柱上的黑衣人自然无所遁形。
锁链,石柱,囚徒,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落尘下意识朝石柱飘去。
光洁的石柱上锁链重重叠叠,几乎要同那人漆黑如墨的衣衫融为了一体。有的甚至还穿透了那个人的躯体,就那般向着雪白的穹顶蜿蜒而上。
他仿佛是个罪大恶极的囚徒,又仿佛是世上最尊贵的神明,纵使遍缠锁链并被囚困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也依然风姿不减。
这里实在是太过明亮了,以至于连影子都逃离了这个白茫茫的囚室。但即便如此,落尘也没有办法瞧清他的模样。因为有一抹薄雾遮挡于他的面容之上,将他那绝美的容颜藏在了飘渺之中。
他静静的闭着眼睛,无悲无喜,似在沉睡。
在这个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永恒到不知时间流逝的世界,落尘只是呆上片刻,便已感觉到了无尽的沧桑。
那这个人又是被困了多久?
落尘心中动容,便忍不住想要碰触他的身体,好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不曾想她才意动,那人便蓦然睁开了眼睛。
落尘不期然撞入那人的眼瞳中,只觉得那双眼既幽深的如同自己方才走过的黑暗通道,又瑰丽的如同泛着着迷霞光的晚霞。
他略带邪气的眼神如同漩涡,刹那间就将她的灵魂卷入其中,让她的心为之战栗。
时光悄然停滞,不过是弹指的功夫,她的一颗芳心便已彻底沦陷。
“你是谁?”恍惚间她听见自己微带颤意的声音,带点点期待和羞怯,那是一个动情女子的声音。
那人当是意外落尘的到来的,但在薄雾的遮挡下,落尘却只能模糊的看到他在微笑。
“我?我是邪神,上邪。”上邪微笑着反问道,“那你又是谁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叫落尘——”落尘迟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上邪眯了眯眼,他能看出来落尘是个新鬼,但他却看不清她的命格。
“真是稀奇,万千年间,我还不曾见谁来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落尘越发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你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邪神,既然是邪神,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正神自然想要封印我。”上邪嗤笑道,“难道你来时没有看见封印上的祝词吗?封上释下,避邪扬正,三十六重天外天。上指的是我,邪指的也是我,而这个牢笼就是那三十六重天。”
说着他复又低笑出声道:“想不到固若金汤的三十六重天竟也有自动崩坏的时候。看样子我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扬臂用力挣扎起来。
纵横交错的锁链因了他的动作而剧烈摇晃起来,峥嵘作响的锁链声化作灼目的赤金色咒文,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下。
化为轻烟的落尘无可抵挡,当即就被牵连其中。
痛,剧痛,透骨彻心的痛苦。那一瞬,落尘切身经历了炼狱,纵然是十八层地狱也难及此刻的极致。
但灌以三十六界力量的封印又岂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四处汹涌的咒文突然又化作冷硬的锁链齐齐朝上邪袭去,而落尘则生生被融入其中。
“呵呵呵——”
上邪低哑的笑声听起来既平静又冷酷,但此时的落尘却并不曾听见。她的全部意识都已被外头滚烫的血肉所掠去。
她感到自己仿佛一柄利剑贯穿了上邪的身体,殷红的血先是隐没在他那漆黑如墨的黑衣之中,然后又如溪流般淅淅沥沥地朝地面落下。苍白如雪的世界衬得那些四处横流的雪水刺目万分。
落尘只觉自己此刻的心比被金文撕裂的灵魂更为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折磨你呢?”她禁不住嘶吼出声道,“就算你真有千万种罪过,就算你的存在会毁了这个世界,罪极也不过是神魂俱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这样永生永世难以逃离的牢笼!这样片刻不休的苦楚!岂不是比死还要痛苦吗?我不服——我不服——”
从未有人这样为自己鸣不平,也从未有人觉得他不该有如此下场,世人看邪神,永远都是杀之而后快。
上邪垂下眼帘,在转瞬而过的怪异之后,他终于再度冷静下来。
“他们倒是想杀了我。”他轻描淡写地笑道,“只可惜他们杀不了。有阳就有阴,有正自然就有邪,除非他们将全世界悉数毁灭干净,否则我又岂是会被彻底毁灭的?”
“现在你可知道邪神是何等存在了吗?”他冷酷道,“存在便是种罪恶。”
沉默。
“我想救你出去,我要救你出去。”落尘坚定又固执地宣誓道,“不管多久,不管多难,不管世人如何阻拦,我也势必要救你出这牢笼!”
上邪讶然,许久才反问道:“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吗?”
“反正我已经死了。”落尘一字一句答道,“转世已非我,人世我也已走过一遭,大不了魂飞魄散。”
上邪阖上眼,他已经看穿了落尘的心思了,虽然那浅薄如浮云的痴心并不能令他动心,但那比磐石还要牢固的执念却足以令他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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