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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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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雷(1941-1943)(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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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兵来了。
    带队的是个营长,姓胡,四十多岁,一脸横肉。他带着一个连,一百多人,把店子上围了。
    “王泽喜,”胡营长在墙外喊话,“出来投降!缴枪不杀!”
    泽喜在墙头回话:“胡营长,咱们是保乡队,是打日本人的,不是土匪。枪不能缴。”
    “少废话!上峰有令,你们是非法武装,必须解散!再不缴枪,我们就开炮了!”
    “开吧。”泽喜说,“看看是你们的炮硬,还是我这墙硬。”
    胡营长恼了,下令开炮。保安团有门山炮,是日本人给的淘汰货,可打土墙,够了。
    “轰!”
    一炮打在墙上,炸开个口子。砖石飞溅,烟尘漫天。可墙没倒——泽喜砌的是“蝎子倒扒墙”,炮炸开,冲击力被分散了。
    胡营长愣了。又一炮,还是没倒。
    “妈的,这什么墙?”他骂。
    打了五炮,墙塌了一段,可其他的还立着。保乡队在墙里还击,枪法准,保安团死了七八个。
    胡营长不敢硬攻了。他下令围困,要把保乡队困死在里面。
    围了三天。保乡队粮食快吃完了,水也快喝完了。再围下去,真要饿死渴死。
    “四哥,冲出去吧。”陈小狗说。
    “冲出去是死。”泽喜说,“得想别的办法。”
    他想了一夜,想出来了——谈判。
    “谈什么判?”胡营长冷笑,“你们现在是瓮中之鳖,还有什么资格谈?”
    “胡营长,”泽喜说,“咱们都是中国人,打日本人,是咱们的事。现在日本人还在,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让日本人看笑话。”
    “少来这套!”
    “这样,”泽喜说,“你撤兵,我接受收编。但有个条件——我的保乡队,不改编,不拆散,就驻在店子上。番号可以改成保安团第三大队,我听你指挥。但我的兄弟,不能动。”
    胡营长心动了。收编王泽喜,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而且王泽喜能打,收编了,是他的助力。
    “行,”他说,“但你们得交二十条枪,作为诚意。”
    “十条。”
    “十五条。”
    “行。”
    谈判成了。泽喜交了十五条最破的枪,保住了剩下的十三条好枪。保乡队改挂“襄阳县保安团第三大队”的牌子,泽喜成了王大队长,手下还是那三十几个人,只是名义上归胡营长管了。
    挂牌那天,泽喜站在墙下,看着那面青天白日旗,心里那点滋味,说不清。
    他王泽喜,打了四年日本人,现在成了国民党保安团的人。
    讽刺。
    可没办法。要活命,就得低头。
    挂牌后,日子好过些了。
    保安团按月发饷,虽然常被克扣,可总比没有强。日本人再来扫荡,泽喜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他现在是“国军”了,打日本人,是职责。
    打了两次,小胜。日本人恼了,派了一个中队来打店子上。泽喜带着第三大队,配合保安团主力,打退了日本人。这一仗,泽喜打死了七个日本兵,名声大噪。
    胡营长高兴,给他请功。上峰批了,晋升泽喜为少校大队长,赏大洋五百。
    钱,泽喜分给了弟兄们。军衔,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手里有枪,有人,能打日本人。
    这就够了。
    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秋,战局变了。
    太平洋战场,美军反攻。中国战场,日本人开始收缩。鄂西北的日本人,减少了扫荡次数,加强了据点防御。
    泽喜的第三大队,趁机扩大地盘。从店子上,扩展到周边五个村子。队伍从三十几人,发展到八十多人。枪多了,子弹足了,可问题也来了——养不起。
    八十多人,一天要吃一百多斤粮食。保安团发的饷,不够。泽喜得自己想办法。
    他想了个办法——收税。在控制的五个村子里,按地亩收“保安税”,说是为了养兵保乡。
    乡亲们不情愿,可不敢不给。王泽喜现在是保安团的大队长,有枪,有人,不给税,他就带兵来“征”。
    征了几次,钱粮有了,可名声坏了。乡亲们背地里骂他,说他是“二鬼子”,是“汉奸”。
    泽喜听见,心里堵,可没办法。八十多人要吃饭,不打日本人,也得吃饭。饭从哪来?只能从老百姓嘴里抠。
    抠就抠吧。骂就骂吧。总比饿死强。
    腊月,长安成亲了。
    姑娘是外乡过来的,叫秀兰,十六岁。婚礼在王家老宅办,简单,可热闹。
    泽喜也回来了,穿着少校军服,腰里别着盒子炮。他给长安封了个大红包——五十块大洋,是他攒的。
    “长安,”他说,“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好好过日子,早点给王家开枝散叶。”
    “哎,四叔。”长安憨笑。
    拜堂时,长安说:“列祖列宗在上,孙子长安今日成家。愿祖宗保佑,王家香火永续。”
    泽喜站在下面,看着,心里那点憋屈,散了散。
    王家的人丁,在延续。这就好。
    窗外,又下雪了。
    泽喜走出门,站在院里。雪花落在他的军服上,落在他的脸上。凉的。
    他想起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日本人刚打过来,他带着保乡队,守着这堵墙。那时他想,等打跑了日本人,就回家好好砌墙,过日子。
    现在,日本人还没打跑,他成了保安团的大队长,穿着国民党的军服,收着老百姓的税。
    这条路,走对了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得活下去。他得活,王家得活,这八十多个兄弟得活。
    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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