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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焚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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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逆旅人生(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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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而我争的,不过是一点‘真’。可这世道,真如这漫天迷雾,看不清,摸不着。”
    王朝云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柔软:“先生,小坡虽然不懂大道理,但他跟我说过,他说跟着您,心里踏实。因为您心里那盏灯,没灭。”
    “灯没灭……”苏轼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学士!苏学士在吗?”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鬼鬼祟祟。
    苏轼眼神一凛,示意王朝云熄灯。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铜镇纸,走到门后:“谁?”
    “送故人的东西。”门外的声音低沉,“杭州陈州柳家所托。”
    苏轼心中一震,猛地拉开了门。
    风雨中,一个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他并没有进屋,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进苏轼手中,然后匆匆说了一句:
    “鱼入深海,网已收紧。柳先生让我带话:汴京之变,不在党争,而在宫墙。”
    说完,那人转身便走,瞬间消失在茫茫雨夜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苏轼关上门,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开那个油纸包。
    里面是一块玉珏,那是当年高太后赏赐给他的那只断簪的另一半。而在玉珏下面,压着一张薄薄的信纸。
    苏轼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依然能认出是柳三爷的手笔:
    “先生:查得账本真迹,蔡京所敛之财,半数并未入己囊,而是流入了‘延福宫’库房。那‘江南义庄’的倭寇船资,竟有内廷采办的印信。此事蹊跷至极,柳家已不敢深查。特将此物归还,望先生明鉴。若先生有难,毁玉保身。”
    苏轼读完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原来蔡京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新党残部,还有……那个深不见底的皇权深处。
    难怪高太后只贬了蔡京,却未深究其通倭之罪。或许,连高太后也投鼠忌器,不敢揭开这个盖子。因为这盖子一旦揭开,崩塌的不仅仅是蔡京,更是大宋皇室的脸面。
    苏轼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手中的断簪。
    这就是真相吗?
    所谓的党争,所谓的正义,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玩偶?
    “不。”
    苏轼忽然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走到桌边,重新点燃了油灯。灯芯跳动了一下,发出噼啪的声响。
    “朝云,磨墨。”
    “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写?”
    “写。”苏轼拿起笔,饱蘸浓墨,“柳先生让我‘毁玉保身’,但他错了。这块玉若是毁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
    苏轼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并没有写奏章,也没有写供词。
    他写下了一首诗。
    “楚山澹无尘,赣水清可厉。”
    “散策尘外游,麾手谢此世。”
    这是他初入建昌时所作的诗,此刻再次写下,心境已截然不同。
    写罢,他将那半块玉簪小心翼翼地包好,并没有藏在身上,而是走到了床边,将小坡摇醒。
    “先生?”小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小坡,你醒了就好。”苏轼看着这个孩子,眼中满是慈爱,“这建昌军,你不能待了。”
    “啊?先生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你,是要你去帮我办一件更重要的事。”苏轼将那个油纸包塞进小坡手里,连同之前藏起来的账本真迹,“你带上这些东西,连夜走,去黄州。去找你的佛印叔叔。告诉他,把这些东西埋在赤壁的沙土里,等到五十年后,再挖出来见天日。”
    “可是……”
    “没有可是!”苏轼的声音变得严厉,“这是为了保住这些证据,也是为了保住你的命。这建昌城内,恐怕还有蔡京的眼线,甚至是更可怕的人。你在我身边,只会成为他们要挟我的筹码。”
    小坡看着苏轼坚定的眼神,眼泪夺眶而出,但他知道,先生的脾气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跪在地上给苏轼磕了三个响头。
    “先生,您保重。等风头过了,小坡一定回来给您养老送终!”
    “去吧。”
    苏轼扶起小坡,看着他背着小包裹,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
    那小小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苏轼站在门口,任凭冷雨打在脸上。
    他知道,留下小坡,是死路一条;送走小坡,是将希望留在这个世界上。而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在这蛮荒之地,用这最后的一支笔,去对抗那无边的黑暗。
    哪怕这黑暗,连着九重宫阙。
    “先生,雨大了,进屋吧。”王朝云在身后轻声唤道。
    苏轼转过身,看着那一豆灯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朝云,今晚我们喝一杯。不为这该死的党争,只为这逆旅人生,还有这漫漫长夜里,依然有人愿意守护的那一点‘真’。”
    他走到桌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残酒,对着虚空,对着汴京,对着这浩大的天地,遥遥一敬。
    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也化作冲破迷雾的浩然之气。
    窗外,雨声渐歇,天边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晨光。
    那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新一天的开始。第十七章:逆旅人生
    建昌军,地处洪州以南,山川险峻,林莽森森。
    这里没有汴京的雕梁画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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