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砯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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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初识(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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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响,疼得她嘴角飞快地抽了抽,却没敢揉。她顺着惯性弯下腰,规规矩矩鞠了个十五度的躬,白得发蓝的蓝布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灰尘,落在裤脚边:“先生好!”
    “哦?先生?” 来人挑了挑眉,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点探究,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又掺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不像在市场里听惯的粗声吆喝。
    “是的,” 肖童的声音比平时扯着嗓子卖鞋时低了好几度,尾音里裹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像晒过太阳的棉线,轻轻垂着,“昨晚在曾金辉的棚子里,听先生讲农民土地保护的内容,那些政策讲得明明白白,我听着受益匪浅。”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趴在摊位上打盹的个体户都直起了脖子,像被按了开关的木偶。卖盗版碟的谢姐从泡沫箱上抬起头,手还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想把压出的红印子揉掉;卖毛线的何仙姑停下手里的钩针,半成品的宝宝鞋悬在半空,针眼里还缠着根粉线。他们都懵懵地看着肖童,像在看个陌生人 —— 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她扯着嗓子喊 “5 块钱一双,10 块三双,不买别瞎摸“ 的劲头哪去了?虽说她总穿些不合时宜的旗袍,蓝布的、碎花的,黑底的,裹着身子在摊子里钻来钻去,跟周围的油腻、嘈杂格格不入,但也从没这么文绉绉过。“受益匪浅?”的词儿听着比市场里那台舍不得开的旧空调还稀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中年男人没在意周围的目光,指尖在 5 元区的鞋堆上滑过,他拿起一只拖鞋,捏了捏鞋帮,鞋底硬硬邦邦,像块木头。
    “好的,先生。”肖童应着,她知道,这声 “先生”不只是称呼,是对方默许了她的请教,也是她对这份尊重的回应 —— 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摊前,尊重比凉快的风还金贵。
    她微抬右手,先指向 5 元区,指尖勾着鞋帮拎起一只拖鞋 —— 胶面是暗褐色的,蒙着层洗不净的灰翳,摸上去糙得硌手,指腹蹭过纹路时,还能触到卡着的硬疙瘩,硌得指腹发涩,那是没熔透的胶渣。“这是再生胶做的。” 她的声音比刚才敞亮了些,尾音裹着股实在劲儿,不像是推销商品,倒像跟街坊唠家常。指尖轻轻划过胶面,立刻留下道浅浅的白印,半天都散不去 —— 胶面硬得没半点弹性。“这鞋闻着没有橡胶的香味,反而带着点土腥气,生胶就是废品站收来的废胶制品,旧轮胎,旧鞋底,割开了,熔一锅就塑形,省了脱硫、精炼那好几道工序。” 她顿了顿,把拖鞋往摊板上一放,鞋跟磕在木板上,“啪” 的一声脆响,没半点拖泥带水,“价钱是便宜,但不耐磨,天热一晒就软塌塌贴脚,闷得人脚心冒汗;汗渍渗进去,脚还容易发痒、过敏,到了冬天更糟,硬得能当暗器,扔出去能把流浪狗打得乱窜。”
    接着,她转身走到 23 元区,弯腰从叠得整齐的鞋堆里抽出一双女士胶鞋。跟旁边暗褐色的拖鞋一对比,浅米色的胶面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是刚蒸透的糯米糕裹了层薄猪油的那种润,不扎眼,却看着踏实。她拇指轻轻摁向鞋头,胶面软乎乎地陷下去个小坑,指腹能觉出内里的韧劲;一松手,“噗” 地一下弹回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轻轻颤了颤,像吹了口软风。“这是生胶工艺做的。” 她把鞋递过去时,掌心轻轻托着鞋跟,指腹还特意避开鞋头那片平整的胶面 —— 那模样,倒像捧着件怕碰坏的宝贝。“摸着手感软和,还带弹性,是用新采的橡胶发酵,再经塑模、高温硫化等工序做的。” 她侧了侧鞋身,“所以有股淡淡的胶香,像晒透的橡胶树叶子,混着点草木的淡香,不冲鼻。” 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点自豪,“这种鞋耐穿,下雨天踩水不打滑,厂里的工人爱买,连政府大院的干部家属也常来挑 —— 虽说有点小贵,但一双穿两三年都磨不破底,也是值当。”
    周围几个守摊的个体户还愣着:谢姐搭在泡沫箱沿的手指本来还跟着吆喝的节奏轻点,这会儿僵在半空忘了动;何仙姑捏着的钩针悬在半空,脚边的毛线团滚出去半尺远,她也没低头去捞。他们早就听惯了肖童在摊子里的吆喝 ——“好鞋嘞!新到的款,物美价廉,走过路过别错过啊!” 今天突然听她讲 “再生胶”“生胶工艺”,这些词听着新鲜,跟听天书似的,可看着肖童捏着鞋边、指着胶面认真讲解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铁皮棚子好像不那么低矮了, 多了点透亮劲儿。阳光从棚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她那件洗得发蓝的白布旗袍上晃啊晃,碎金子似的,落在盘扣上、衣角边;连她额角沁出的汗珠,都裹着这点光,滚下来的时候亮晶晶的。
    中年男人接过那双 23 元的胶鞋时,指腹先触到了鞋面细密的纹路 ——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光面胶,而是带着点磨砂感的老橡胶。他手上的老茧蹭过鞋头,那层橡胶硬挺得很,不像街边摊卖的便宜货一按就塌。手指慢慢滑到鞋跟,他蜷起指节捏了捏鞋底的防滑纹,沟壑里还嵌着点出厂时的蜡质白霜,韧劲顺着指腹往小臂传,倒比他预想中扎实。指尖顿了顿,他抬头朝肖童扬下巴时,目光里还带着点审视,扫向摊位角落那堆解放鞋:“解放鞋只卖七块?”
    肖童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分,指尖无意识地抠了抠摊板边缘的木纹,“新乡来的民用解放鞋,批发市场拿货九块八,卖十一块;军用款拿货十块五毛,卖十三。我这双七块,单卖一双算不出账,得等这批都清完,才知道是亏是赚。”
    守摊的是肖童的表妹,因总爱整理解放鞋,熟客都叫她“解放鞋”,她顺手把悬吊在解放鞋上的价牌扶了扶, 然后走开把位置让给肖童。
    中年男人拿起一只鞋来,指腹蹭到了布面 —— 粗布硬挺,带着股说不出的旧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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