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的一片。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雪花还在飘。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色的细线正在缓缓蠕动,伴随着大地的轻微震颤,那黑线越来越粗,最后变成了一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色潮水。
那是蛮族的铁浮屠。
而在死囚营的前方,是一条简易得可笑的防线——几排削尖的木桩,几道刚挖好的浅沟。
“列阵!列阵!”
并没有什么整齐的方阵,几千名衣衫褴褛、手持劣质兵器的死囚被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了阵地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疯狂地磕头祈祷。
江鼎站在人群的后排,手里握着一杆发黑的长矛。这长矛的矛头已经钝了,矛杆上还有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干涸血迹。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把身体绷得紧紧的,而是尽量让自己放松,微微屈膝,降低重心。他在观察风向。
西北风,很大,卷着雪花往脸上拍。
“风是逆的。”江鼎低声喃喃自语。
站在他旁边的瞎子老头耳朵动了动,凑过来问道:“逆风咋了?”
“蛮子的箭阵是抛射,顺风射程能多出五十步。”江鼎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骑兵,脑海中如同精密的计算机一般迅速构建出战场的模型,“而且今天的雪沫子是往咱们脸上打的,咱们看不清他们,他们却能看清咱们。”
“那咋整?等死?”瞎子问,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惊慌。
“看见前面那几个土包了吗?”江鼎用下巴点了点左前方大约三十步远的一个小土堆,那里堆着几具还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等会儿第一波箭雨下来,别往后跑,往那儿滚。那是上一轮冲锋留下的死角,箭射不到。”
瞎子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江鼎身边挪了一步。那个一直在削木头的哑巴,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江鼎的身后。
就在这时,远处的号角声变了。
变得急促,尖锐。
那是冲锋的信号。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那种震动顺着脚底板传遍全身,震得人牙齿都在打颤。数千匹战马同时奔腾的声势,就像是山洪暴发,带着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放箭!”
凄厉的吼声在蛮族阵营中响起。
紧接着,江鼎听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那是弓弦震动的声音,成千上万张强弓同时弹射,将空气都撕裂了。
天,黑了。
不是天黑,是箭矢太密,遮住了光。
“趴下!”
江鼎根本没管周围人的反应,他在听到崩弦声的第一瞬间,就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一样,猛地向左前方扑了出去。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潇洒,甚至是狼狈,像是在泥地里打滚的野狗。但他滚得极快,极坚决。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打芭蕉。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江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在了自己脸上,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那个尸体堆成的小土包后面,把身体尽可能地蜷缩成一团。
下一秒,笃笃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箭矢钉在他头顶尸体上的声音。
他还活着。
江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喷涌。他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血,不知道是谁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瞎子老头正趴在他脚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断刀,虽然姿势难看,但毫发无伤。而那个哑巴,则像个乌龟一样,背上顶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烂锅盖,缩在瞎子后面。
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阵地上,此刻已经倒下了一大片。那些没经验的新兵,要么是傻站着被射成了刺猬,要么是转身逃跑被后背中箭。
只有江鼎这三个人,像是这修罗场里的异类,虽然灰头土脸,却还在喘气。
“你小子,有点邪门。”瞎子吐掉嘴里的泥,看着江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还没完呢。”江鼎没有丝毫得意,他的心脏狂跳,但大脑却冷静得可怕。
箭雨过后,就是骑兵冲锋。
真正的屠杀,现在才开始。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哪怕隔着土包,江鼎也能闻到那股逼人的杀气。蛮族的铁骑不需要什么战术,他们只需要凭借战马的冲击力和厚重的铠甲,直接从这群叫花子一样的死囚身上碾过去就行。
“想活吗?”江鼎突然转头,盯着瞎子和哑巴。
“废话。”瞎子翻了个白眼。
“想活就听我的。”江鼎的声音不大,但在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却清晰得有些诡异,“别站起来跟他们硬拼,咱们这点破铜烂铁,连人家的马甲都戳不穿。”
他指了指前面的一道浅沟,那是之前为了排水挖的,很窄,也很烂,里面全是淤泥。
“跳进去。”
“那是粪坑!”瞎子瞪大了眼。
“那也是活路!”江鼎不再废话,因为他已经看到第一排蛮族骑兵狰狞的面孔了。
他毫不犹豫地翻身滚进了那条臭气熏天的浅沟里。冰冷的淤泥瞬间没过了他的胸口,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立刻把身体贴紧了沟壁,手里紧紧握着那根生锈的长矛,矛尖斜着向上,抵在沟沿的冻土上。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这是他在前世书里写过的最阴损、也最有效的反骑兵手段之一——绊马索的低配版,绊马坑。
瞎子和哑巴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也跟着跳了进来。
轰!
第一匹战马从他们头顶飞跃而过,马蹄带起的泥土溅了他们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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