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南方海岛,那位渔家少女已将贝壳铃挂于全村各家门前。她开始收集渔民口中的老歌、传说、遇难者姓名,并用炭条一笔一画记在漂流木板上。某夜,她梦见白衣女子再次出现,这次不再是微笑,而是深深鞠躬。
“谢谢你。”女子说,“现在,轮到我去唤醒别人了。”
黎明时分,海上漂来数十具浮尸,皆面目安详,手中紧握各式铜铃。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尸体竟来自北方断忆军失踪已久的士兵??他们体内检出大量“醒忆粉”残留,脑颅中有清晰记忆复苏痕迹。
显然,有人潜入敌营,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李昭得知后,只说了一句:“顾清远,你终于选对了路。”
又一年春祭,太庙旧址改建为“共忆广场”,百官不再祭祖拜神,而是集体诵读《齐天遗录》。当轮到曾经参与清洗的老臣朗读时,其中三人当场崩溃,嚎啕大哭,自首过往罪行。百姓未加责骂,只递上铜铃,请他们也写下铭记之人。
那位曾割去忆使嘴唇的侍卫长,颤抖着写下:“我记得起母亲的名字……她叫周阿柳……我二十年没说过这个姓了……对不起……”
铃声响起,全场肃立。
此时,明忆已年满十岁,身高渐长,眉宇间隐隐透出陈延当年的温润与坚毅。他在整理旧档案时,偶然发现一封未寄出的信,署名竟是“赵婉容”??太尉妹妹的名字。
信中写道:
> “哥哥,我知道你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妥协。但我不能假装这首诗不存在。它写的是饥民易子而食的惨状,若连真实都不敢言说,我们与禽兽何异?
> 若因此获罪,请告诉世人:赵婉容,生于永昌七年三月初七,死于永昌七年三月初八。
> 她不是叛徒,她是说实话的人。”
明忆捧信良久,终于起身走向地牢。
太尉蜷缩在角落,须发皆白,口中仍呢喃“赵婉容……对不起”。孩子蹲下身,将信递给他:“她一直等着你记住她。”
老人抬起浑浊双眼,盯着信纸,身体剧烈颤抖。忽然,他放声痛哭,像婴儿般蜷缩在地上,一遍遍磕头:“妹妹……姐姐忘了你三十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那一夜,地牢上方,双面碑首次自发浮现新字:
> **“宽恕不是遗忘,而是终于敢于面对。”**
三年后,九地尽数开启。旧长安地下宫最底层,发掘出一座巨型记忆水晶阵列??那是初代忆使们用千年心血构建的“万古真相库”,储存着被抹除的所有历史片段。通过特殊共鸣法,人们终于得以观看那段失落的赤旗起义:百万百姓手持铜铃走上街头,高呼“我们要记得!”;军队镇压时,首位忆使当众自焚,化作光雨洒落人群,每人额上浮现一个名字……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面旗帜上,上面绣着四个大字:
**齐 天 大 同**
明忆站在水晶前,轻声问:“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东西吗?”
李昭站在他身旁,白发苍苍,却目光如炬:“不。我们要守护的,是每个人都能说出这句话的权利??‘我记得’。”
风起,九州万里,铜铃不息。
一座座新城拔地而起,城门上不再刻帝王年号,而是写着:
> “此地居民,皆持铃而生。”
学堂第一课,老师问孩子:“你是谁?”
孩童齐声答:
> “我是被记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