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萧彻便已起身更衣。
赵德胜捧着朝服进来,见他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低声道:“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萧彻展开双臂,任由宫人伺候穿衣,“今日早朝后,朕要去慈宁宫。”
赵德胜心领神会:“老奴这就让人去通传。”
早朝依旧争论不休。李文正又提起和亲之事,被萧彻当场斥责“居心叵测”,罚俸三月。
满朝文武见皇帝态度如此强硬,一时不敢再提,但私下议论纷纷。
退朝后,萧彻没回乾清宫,径直往慈宁宫去。
太后刚用过早膳,正由苏嬷嬷陪着在殿中散步消食。听闻皇帝来了,有些诧异:“这么早?可是有事?”
话音刚落,萧彻已迈步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依礼问候,神色却比往日凝重。
太后摆摆手,让宫人都退下,只留苏嬷嬷在旁伺候。她坐回软榻上,看着儿子:“皇帝面色不大好,可是朝堂上又吵了?”
“母后明鉴。”萧彻在她下首坐下,“和亲之事,朝中争议不休。李文正等人咬死不放,联名上奏的折子,已堆满了朕的御案。”
太后眉头蹙起:“这些老臣…当真是不知进退!阿愿是沈家独女,哀家的侄女,怎能远嫁姜国那等蛮荒之地!”
“儿臣也是这般想。”萧彻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握在手中,“只是朝堂压力日增,若再僵持下去,恐生变数。”
太后看着他:“那皇帝的意思是…”
萧彻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太后,目光沉静:“儿臣想了一个法子,既能护住阿愿,又能堵住朝臣之口。”
“什么法子?”
“让阿愿…入宫。”
四个字,如石投静水。
太后愣在当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皇帝…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彻神色不变,重复道:“让阿愿入宫为妃。如此,她便是大齐后妃,姜国再无理由求娶。前朝那些主张和亲的人,也无话可说。”
太后怔怔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
入宫?
阿愿入宫?
她看着儿子平静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可正是这份平静,让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临时起意。
这或许…早就在他算计之中。
太后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佛珠。苏嬷嬷想帮忙,被她抬手制止。
她将佛珠重新握在手中,一颗一颗慢慢捻动,眼神却渐渐清明。
是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周宴那件事?皇帝亲自促成周宴与王宁苏的婚事,断了阿愿与周宴的可能。
是陆野墨?太后原以为那是良配,可偏偏冒出个“表妹”,偏偏这表妹进京的时间如此巧合…
还有这次姜国太子求娶,朝臣施压…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偶然,可若连起来看…
太后猛地抬眼,看向萧彻。
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这个看似冷情冷性的帝王,竟在她眼皮底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只为…将阿愿纳入宫中?
“皇帝,”太后声音有些发紧,“你让阿愿入宫…真是为了护她?还是…另有心思?”
萧彻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儿臣确实想护她。但若说没有私心…母后信吗?”
他竟如此直白地承认了。
太后心头一震,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她猜对了。
这个儿子…是真的对阿愿动了心。
“你…”太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震惊?愤怒?还是…无奈?
她想起阿愿入宫这些年,皇帝对她那些超乎寻常的关照。赏赐不断,事事上心,甚至亲自教她下棋、品画…她原以为那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如今看来…
“皇帝,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后深吸一口气,“阿愿是你名义上的表妹,你将她纳入后宫,天下人会如何议论?”
“天下人只会说,皇帝为护功臣遗孤,不惜纳入后宫庇护。”萧彻语气平静,“至于表兄妹…皇室之中,亲上加亲者不在少数。太祖的元后,便是他的表妹。”
“可阿愿呢?”太后盯着他,“她可愿意?你可问过她的意思?”
萧彻沉默片刻,缓缓道:“昨夜阿愿来找儿臣,说她愿意和亲,不愿让儿臣再承受朝堂压力。”
太后心中一酸。
那傻孩子…
“儿臣告诉她,入宫是唯一能护住她的法子。”萧彻继续道,“她答应了。只是…她不敢要后位,只求一隅安身。”
太后闭上眼。
果然。
阿愿那孩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她以为皇帝真是为了护她,才出此下策。
她以为…那只是权宜之计。
“皇帝,”太后睁开眼,眼中情绪复杂,“你对阿愿…是认真的?”
萧彻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郑重一揖:“母后,儿臣从无戏言。”
太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瘦弱的少年,在御书房里整日整夜地读书,眼神总是冷的,仿佛对这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
先帝曾说,这孩子心思太重,不像个孩子。
她那时只当是丧母之痛让他性情大变,如今想来…或许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学会了将所有情绪深埋心底。
包括…对阿愿的情意。
“罢了。”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哀家还能说什么?只是皇帝,你要记住,阿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若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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