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流走远,消失在街角。
她确实留意了。
如此人物,想不留意都难。但,也仅止于留意。
结账下楼,坐上回府的马车。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路。
云珠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鸿一瞥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姑娘,您说那陆公子若是真中了状元,游街的时候该多风光啊!到时候满京城的姑娘怕是都要丢帕子香囊了!”
沈莞靠在柔软的引枕上,闭目养神,闻言轻轻打断她:“云珠。”
“啊?姑娘?”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沈绾睁开眼睛,眸色清澈平静,看向云珠。
“他是寒门举子,我是御封郡主。他若无缘殿试,或止步于三甲之外,与我只是陌路。他若真能金榜题名,前程似锦,那亦是他的造化,与我何干?”
她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与疏离:“我沈莞择婿,自有我的考量与风骨。我不需要去‘资助’什么穷书生,更不会将自己的人生,寄托于一个陌生男子的知恩图报或飞黄腾达上。那些话本子里,小姐资助书生,书生高中后却另娶高门的故事,还少吗?”
云珠怔住,看着自家姑娘平静无波却异常坚定的侧脸,忽然想起了玉盏,想起了姑娘落水后的种种,心头一凛,连忙收起所有遐思,正色道:“是,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糊涂,妄议是非。”
沈莞重新闭上眼:“知道就好。记住,在这京城,一言一行皆需谨慎。尤其是我们女子,更当自尊自爱,莫要轻易将心思系于旁人身上,平白惹来是非口舌,甚至……祸患。”
她声音渐低,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
马车内安静下来,只有车轮规律的声响。沈莞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
陆野墨……那样的人物,那样清正的气度,若真能凭自身才华挣出一片天地,自然是好的。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路,她未来的夫婿,她心中所求的“安稳富贵”与“一心一意”,与这惊鸿一瞥的陌上君子,或许不会有交集。
她只是在这春日的偶遇里,看到了一抹不同于宫廷沉闷、不同于权贵骄矜的清新风景,心生些许欣赏罢了。
至于其他?
那不是她沈阿愿会做的梦。
乾清宫的御案后,萧彻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搁下朱笔。
“赵德胜。”
“老奴在。”
“今科春闱,所有考生的卷子,誊录后,朕要亲自过目。”萧彻淡淡道,目光落在虚空,“尤其是……陇西陆野墨的。”
“是,陛下。”赵德胜躬身应下,心头微凛。
陛下这是……要亲自掂量那位“陇西玉郎”的斤两了。
不知那位寒门才子,是会成为陛下赏识的栋梁,还是……帝王微妙心绪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窗外的春光,明媚依旧。
但有些人的命运,已在无声处,悄然转向。
春意愈浓,离春闱开场只剩半月。京城文风达到鼎盛,茶楼酒肆、园林别苑之中,各类文会、诗社如雨后春笋,昼夜不歇。
这不仅是学子们切磋学问、扬名立万的最后机会,更是京城各方势力暗中观察、提前招揽乃至埋下暗棋的绝佳场合。
其中,尤以吏部侍郎陈启年在其城西别苑“漱玉园”举办的文会最为引人瞩目。陈侍郎乃清流领袖,三朝老臣,虽官居侍郎,但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素以慧眼识珠、提携后进、唯才是举闻名。
他的文会门槛虽高,拒绝了许多只想攀附的纨绔,却向来秉持公正,唯才是论,不少寒门士子曾在此初露锋芒,因此备受寒门与真正有才学者的推崇。
这日,漱玉园内群贤毕至。不仅汇集了今科诸多才名在外的热门举子,还有不少在朝官员、致仕大儒,甚至几位风评尚可、雅好诗书的宗室子弟也低调前来。
园中依照“梅、兰、竹、菊”四亭,分别设有经义、诗赋、策论、书画的交流切磋之所,气氛热烈而不失雅致,处处可闻引经据典之声,可见挥毫泼墨之影。
陆野墨本不愿参加这类容易被视为攀附权贵、汲汲营营的聚会。
他深信文章本天成,功名靠实力,无需这些场外虚名。但几位相熟的陇西同乡极力相邀,言道陈侍郎文会不同流俗,向来以文会友,不论出身,且此次有几位德高望重的翰林院老学士坐镇,若能得其一言点评,受益匪浅,机会实在难得。
他斟酌再三,终是换了身浆洗得干干净净、仅有的稍体面些的靛蓝细布长袍,与同乡一道来了。
饶是衣着简朴,与园中那些绫罗绸缎、玉佩金冠的学子贵人相比堪称寒素,但他身姿挺拔如修竹,气质清雅从容,眉目疏朗,行走间自有一份沉静气度,甫一入园,便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
窃窃私语声中,“陇西陆野墨”这个名字,开始在一小部分人中传开。
文会依序进行,众人渐次移步至以“策论”为主题的“竹亭”。亭内已设下今日主论之题,白纸黑字,墨迹犹新——“论北境战后安抚与边防长治”。
此题一出,亭内微微一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此题可谓紧贴时务,直指朝廷眼下要政,既考验学子对朝廷近期北境大捷及后续举措的了解程度,更需有纵观全局的眼光和切实可行的长远谋略,难度绝非寻常吟风弄月可比。
学子们陆续上前阐述己见。有人引经据典,大谈王道仁政,怀柔远人;有人慷慨激昂,主张乘胜追击,永绝后患;也有人小心翼翼,揣摩上意,说的尽是些四平八稳、却无甚新意的车轱辘话。
听起来大多花团锦簇,旁征博引,却多流于道德文章或空泛议论,触及实际问题核心者寥寥。
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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