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信笺递出,语气平淡,神色温然。
“交给那位龙王,就说,锋儿的事,最好让他老人家,亲自开口。”
姜亮接过那封轻飘飘的信,心头难免又起了几分疑惑。
只是这一回,他却并未多问。
只是低头,恭恭敬敬地一揖,口中应了个“是”,便随那缕青烟,缓缓散去。
祠堂内的香火还在静静燃着,烟气缭绕间,只余姜义一人。
他看着那青烟消散的方向,神情淡然,似是放下了一桩大事。
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缓缓起身,抖了抖袖子,打了个呵欠,转身回了家去。
脚下的青石小径,被夕阳铺得温柔。
院门一推,他的声音便先传了进去:
“老婆子,去后头,挑两只最肥的灵鸡杀了,再整几个好菜。”
“晚上咱一家子,好生庆贺庆贺。”
柳秀莲正从厨房出来,听他这话,不由得一愣,抬眼笑问: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的这般开心?”
姜义却只是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
“等亮儿那边的消息便是。”
夜里,院中那棵老槐树下,便摆开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酒香混着花气,微微荡着。
一家老小,团团围坐,笑语不绝。
就连女儿女婿,也连着刘庄主夫妇一并过来,满席热闹。
席间,那刘庄主频频举杯,殷勤非常。
一杯接一杯,嘴里尽是夸赞,
“我这亲家,真是神人也……”
话里话外,敬佩都快溢出酒盏。
姜义含笑不语,只斜眼瞧了他一回,心下便已了然。
想来,那位藏在天上不显的老祖宗,该是已将外头的消息,都悄悄透给了他。
酒过三巡,席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笑声、碰杯声、灵鸡的香气,混着夜风,绕着那棵老槐树打转。
忽然,院门口那处阴影微微一动,一缕青烟悄然凝成人形。
姜亮的魂影,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现了出来。
这一回,他脸上再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喜色几乎要从眉眼里溢出来。
手中捧着一张烫金的帖子,亮得叫人一眼便瞧见个中不凡。
他一现身,便先对着席上诸位长辈,连连一揖,嘴角却已难抑笑意,声音都带着颤。
“爹,娘!”
“锋儿那边,已定了!”
席上众人都止了动静,只有火光在酒盏上跳。
姜亮深吸了口气,抬声道:
“锋儿已决定,回归鹤鸣山!”
“天师道当代天师,将亲自出山迎接,并在归山大典之上,当着天下同道的面,敕封他为道门护法神将!”
一语落地,席间寂静半息,便轰然炸开。
刘庄主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握稳,
“道门护法神将……”他喃喃复述,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是抑不住激动。
他转头望着姜义,那神情里几乎掺着敬畏。
心想,这位老亲家,可真不是凡人。
自家几代人修炼追求的道果,在人家这一房里,倒像顺手拈来。
姜义却只是淡淡一笑,神情平静得很。
他心里清楚,这事,早在那封信中便已铺好了路。
所谓“道门护法神”,可不是寻常的敕封。
那得是积了大功德,大气运,且多半得死后受命,才能得此号令。
如今他那孙儿尚在人间,且年纪轻轻,却能肉身受封,这其中的分量,外人如何知得。
天师道封山多年,如今重开山门,正是要打出一面耀眼的金字招牌,好重整自家在天下人心中的香火气。
而姜锋这一役,平蝗灾、济黎庶,那份功劳,几乎能写进道门史册。
况他又是天师亲传,根正苗红。
论出身、论履历,敕封个护法神将,理所当然。
更何况,天师道冷他多年,理亏在前。
如今能顺势补个台阶,让双方都好看,这等顺水推舟的机会,自是不会推开。
席间众人正喜,姜亮那魂影看着气氛正热,脸上笑意更盛,语调也轻快了几分:
“天师道那边,得了消息后,比咱自家还急。”
“这事儿还没最后定呢,那敕封的封号便已拟好,连这帖子,都一并送来了。”
说罢,他双手将那张烫金的帖子,轻轻展开。
烛火一照,只见金光浮动,朱砂字迹跃然纸上,
八个大字,龙飞凤舞,笔走风雷:
“翊宸禳灾虺狩神将。”
四座皆惊。
有人低声念着,有人只咂舌不语。
那八字里似乎真藏着风雷气,叫人一眼望去,心头都震了几震。
刘庄主第一个回过神来,连连称妙,又举杯,连敬三盏,笑得满面通红。
姜义只是含笑,看着那张帖子在烛光下微微起伏,神色平和,似早知这等结果。
凝视良久,才又开口道:
“先前让你筹备之事,如今,可有眉目?”
语气依旧平平,仿佛问的是田里收成。
姜亮心头一震,旋即便明白过来。
那是数月前,太平道正盛之时,父亲命他暗中筹办的,为姜锋立庙之事。
彼时,他心中还满是疑窦。
如今再听这“道门护法神将”的封号,却只觉豁然开朗,浑身气血都像被理顺了。
道门护法神,此乃能独享香火的正祀之尊。
既封此号,便意味着姜锋日后不只是天师门下的一位弟子,而是可受万民香火、立庙受祀的一方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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