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里头装了村东老李家的酿。
一身糖香酒气,扑面而来。
姜义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动,却未言笑。
他走到屋角,一手拎起那几篓妖蝗,一手伸过去,稳稳握住孙儿的小手。
“走了。”
出了院门,姜义寻了片空地,指尖微掐个诀,心念一动,朝天一引。
天际云生,一朵悠悠而来,不大不小,恰似有人特地揉就的锦团,绵软厚实,落在祖孙俩身前。
他先将娃儿与那几篓竹货安置妥当,自己再一抬脚,也轻轻踏了上去。
云头稳稳托起,不带半分烟火气,缓缓升腾,仿佛一汪白水托着他们上天去。
脚下的院落转眼缩作一寸,远处的村庄也只剩棋盘上几颗旧子。
那云载着一老一少、几篓子躁动的“奇货”,不紧不慢地往鹰愁涧去了。
云行得稳,山河自退。
如今的姜义,较之当年,气息更静,道行更深。
这一路御风而行,脚下云气凝如实土,毫无颠簸。
不过两日光景,耳畔便已隐隐听得那熟悉的水声,如万丝银线坠玉。
云头微敛,缓缓按落在水神庙畔。
庙还是那座庙,石壁斑驳,香烟淡淡,一如旧时。
庙前立着个青年,正是姜钦。
其旁一汉,身形魁伟,肤色黑中透红,掌若蒲扇,此刻搓着手、踱着步,神情急切。
见得云头降落,那汉子眼尖,咧嘴笑开,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
他那张糙脸褶成了花,笑意几乎要从褶缝里漏出来。
“仙长!小仙长!可算是盼到了您二位!”
口称恭敬,一双熊眼却早在几篓竹货上打转,热切得几乎冒烟。
姜义不作声,只将那装着碧蝗的竹篓轻轻搁地,抬手揭了盖。
篓中碧光一闪,那只妖蝗已立在口沿,双目如珠,滴溜溜转动,竟带几分人气。
那黑熊精略放出一缕神念,在那蝗身上扫了个遍,神色便是一变。
谄媚尽敛,喜色却涌上来,九分惊叹,一分急切,几乎要溢出口角。
“好宝贝!果然是好宝贝!”
他搓着巴掌,目光黏在那只碧蝗上,恨不能立刻揣进怀里。
随即忙道:“仙长,事不宜迟,那浮屠山的老神仙怕是等得发霉了,咱们这就上路罢?”
他一面说,一面抓耳挠腮,脚下恨不得生风。
姜义却只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急。”
语音未落,袖中一转,那股柔劲已将碧蝗重新托回篓里,竹盖合上,轻响如息。
他随手将几篓“货”往熊精脚边一推,自己负手而行,慢吞吞走向鹰愁涧。
涧声奔腾,水汽扑面。
姜义立在崖边,袍袖轻扬,神念却如一缕细丝,悄然探入水底。
顷刻间,水面“哗啦”一响,浪花四溅,一颗雪白龙头破波而出。
龙角晶莹,目光温润,正是那西海龙宫三太子。
“姜老丈,稀客。”
敖烈口角含笑,语气间带着几分旧识的亲热。
姜义笑了笑,也不多言,只自袖中壶天里取出几样早备好的灵鸡灵果,递将过去。
敖烈张口一吸,云气微荡,香气顿起,当即大快朵颐。
水光照面,他吃得兴起,连鳞角都映出一层晶亮的彩。
“劳烦三太子费心了。”
姜义看着他,却是对自家孙儿说的,语声温和,“我那孙儿,还得殿下多加照拂。”
话说得客气,也算惯例寒暄。
今日只一照面,他便瞧出,姜钦这些年修为更深了几分。
神魂间那股沉凝的水意,清冽厚重,显是得了真传。
照这般势头,姜亮家这第三子,也许真能成姜家第三代里,首个修成性命双全的。
念及此,姜义心头微暖。
方才那几句场面话,竟也添了几分真意。
一番寒暄,吃喝得兴,话也说得尽。
他拱了拱手,便辞了敖烈。
回到庙前,却见那黑熊精正被姜潮缠得团团转。
一个要骑大马,一个笑得脸都抽筋,却又不敢真放肆,颇有几分滑稽。
姜义走近,只淡淡道:“走罢,你来驾云。”
语气平常,黑熊精却似蒙了恩赦,忙应了一声,跳将起来。
姜义又回头,对还挂在熊背上的小家伙道:
“潮儿,去吧,随着你爹,拜见你曾祖姥爷去。”
姜潮虽还想看热闹,却也知祖父言重,只得撅着嘴,从熊背上滑下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随姜钦进了庙后。
那黑熊精嘴上与姜潮闹得欢,眼角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鹰愁涧。
水底那条是谁,他心里清得很。
此刻见正主发话,哪还敢怠慢,忙哈着腰应是,一抬手,便朝天招了个势。
只见天边翻起一团乌云,滚滚而来,转眼停在几人身前。
云势厚实,边缘泛着微光,像被火炼过的铁。
“仙长,请……”
他侧过身子,满脸堆笑,一边恭恭敬敬请姜义上云,一边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痒,讪讪问道:
“倒是不知……姜仙长与那涧中龙子,也有亲故?”
姜义一脚已踏上云头,闻言,只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你说敖烈啊。”
他顿了顿,语气淡得像是在说邻家孩子,
“不是外人,自家后生。”
话音轻飘,却直砸进熊精心里。
那黑熊精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再看姜义时,神色愈发恭谨,连腰都弯低了三分。
其实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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