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让它们这般相互吞噬,养出个连自己都觉得烫手的玩意儿,那就不是解忧,而是添堵了。
今日神念一扫,目光在一处微微一顿。
那里的黑潮翻涌得慢了半拍,却凝着一股不散的凶气。
姜义眼皮都未抬,只袖袍一拂。
一道无形劲力探下去,如鹰爪入群,精准地将那只体型已大出同类数倍的妖虫卷起,甩出坑外。
那妖虫一脱困,振翅欲逃。
不及飞起三尺,一声高亮的鸡鸣已破空而至。
金光一闪,半空里只留一道残影,妖虫便已被金羽老祖的利爪死死钉住。
尖喙一啄,甲壳碎裂,一众灵鸡上前分食,只几口,便吞得干净。
金羽老祖意犹未尽,抖了抖翎羽,啼声清亮,又踱回原处,环视群蝗,眼神仍锐。
姜义点了点头,细细确认无异,这才转身往回走。
一身青衫,在晚风中轻轻拂动,远远看去,与村中散步归家的老农并无二致。
路过祠堂时,脚步未停。
神念却似一缕无形的山风,悄然掠过那扇朱漆大门,在堂内缓缓转了一圈。
供桌香烛安好,长明灯火苗稳,牌位一排列得整整齐齐,并无半分扰动。
他心下有数,这才收回神念,信步往自家院落走去。
夜色已深,虫声细碎。
两界村的安宁,来得勉强,却也珍贵。
可这片方寸之外的天地,正乱得一塌糊涂。
地龙翻身,伴随蝗灾遮天,来的总是猝不及防。
好好的人间,转眼便成饿殍遍野,哀声盈途。
便是那长安城中,也传出流民塞街、官府疲于奔命的消息。
阳世一乱,阴间便不得安宁。
白日横死的冤魂,夜里无人收敛的孽鬼。
一时间,比往年多了何止十倍。
姜亮身在感应司,如今自是忙得脚不沾地,已少有工夫回祠堂听经。
如此,又是数月光景,于指间悄然滑过。
古今帮的丹堂,从最初的手忙脚乱、烟火呛人,到如今炉火渐稳,也算像了那么回事。
每日里,总能炼出几炉成色尚可的丹药。
那些以寻常蝗虫炼出的“血禽丹”,品相虽粗,却胜在量大。
姜锦便做主,将这些尽数分下,喂与村中的家鸡。
两界村因那口灵泉的缘故,天地间灵气氤氲,连寻常草木都生得茂盛几分。
这些家鸡日日受气机熏染,本就比外头同类精神。
再得血禽丹滋养,变化便更肉眼可见。
尤其那些曾随灵鸡冲杀过“灭蝗之战”的老鸡,一个个羽翼丰满,身形雄壮,走起路来都带几分昂然之气。
那双豆大的鸡眼,也不再浑浊呆滞,反倒隐隐透出灵光。
村中孩童再去掏鸡窝时,都得蹑手蹑脚,稍有不慎,便被那护崽的老母鸡追得满院乱跑。
也有些心思灵活的村民,将分下的丹药私自留了。
夜里就着黄酒,捻开一丸,悄悄吞服。
这丹药原是为禽类所炼,人服下去,效力自然折了不少。
可那股热腾腾的气血药力,却是实打实的。
几丸下肚,浑身暖洋洋,筋骨舒坦,连干活都比往常多出几分劲。
至于那些以妖虫为主炼的丹药,药性便烈得多了。
那股血肉精气凶悍非常,寻常家鸡若误食,非但无益,反倒要被这股横冲直撞的药力撑碎五脏,落个虚不受补的下场。
这等丹药,丹堂自不敢擅作主张,皆由姜家出面,按市价以自家药材换去。
其中成色最好的,专用来犒赏那三族灵鸡。
它们根基深厚,气血雄浑,正好以此猛药弥补大战后的亏耗。
余下品相稍逊的,姜义则留作他用,悉心喂养新一批灵鸡。
尤其是那场血战里侥幸未死、又立下功劳的杂羽灵鸡,得了大头。
这些鸡血脉混杂,底子本薄,可它们是从蝗虫堆里爬出来的,天生多几分悍劲。
得了丹药滋养,不过数月,便纷纷脱胎换骨。
杂色的羽渐次褪去,翎毛愈发纯亮,骨架拔高,眼神锐利,啼鸣少了几分嘈杂,多了几分清越之气。
想来待那三族老祖从蝗群中彻底脱困,定会将它们收入麾下,改换羽毛,从此踏上正途,不再为人盘中餐。
至今,每到夕阳西斜,姜家屋后那片鸡舍里,高亮的啼鸣此起彼伏,各色翎羽在余晖下流光闪动。
一派勃勃生机的气象,比大战前更热闹,也更旺了几分。
这一日,天光才微微亮,屋后那第一声鸡鸣还在薄雾里打着转。
姜义披衣起身,依旧照旧,先往祠堂去。
人未至,那股熟悉的香火气便已自门缝间渗出,比往日里浓了几分。
他推门而入,吱呀轻响。
堂内香烟氤氲,那道由香火凝出的魂影,正静立供桌之前。
见姜义进来,忙俯身一礼。
姜义随手取了块干净棉布,拂去供桌上薄尘,语气淡然:“都忙完了?”
姜亮苦笑,那虚幻的面容上,隐着洗不去的倦色。
“哪能忙得完。”他摇摇头,声音里透着干涩,“外头世道愈乱,孩儿这几月,几乎没合过眼。只是……”
他略一顿,目光却渐渐凝定,“有件事,总得先来与爹爹说一声。”
姜义“嗯”了一声,手上仍在擦拭,动作不急不缓。
姜亮低声道,语气忽转沉稳:“爹叫孩儿留意的太平道,近来……动静不小。”
姜义闻言,眉梢略挑,倒生出几分兴致。
姜亮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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