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设。”
“那是,那是。”刘庄主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得意之态写在眉梢。
姜义呷了口酒,眼角余光斜瞟过去,语调却带着三分旁敲侧击:
“我想着啊,这家里往后定然人丁兴旺。若是不嫌我这老骨头嘴杂,日后要是多生几个……可否匀一个出来,随他娘亲,姓我们老姜家?”
话说得半似玩笑,半带试探。
刘庄主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一滞,端着酒杯的手也凝在半空。
那神色,一时古怪,似是为难,又似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感慨。
他将酒杯缓缓放下,半晌,方才絮絮开口:
“此事……按理说,我心里头,自是千肯万肯的。”
说到这儿,他沉吟良久,方才压低了声音,慢慢道:
“只是亲家,你或许不知。我刘家,自打迁来这山间驻守,受了祖上指点,每一代,都是一脉单传。”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里有几分玄之又玄的意味:
“而且,必定是男丁。生下一个,此后便再无所出。传到我这一代,不多不少,正是第五代,从未有过意外。”
姜义听得,神色微愣,手中酒杯也随之停了。
他这些年书读得多,神意也渐渐明透。
这看似荒诞的“一脉单传”,细细一转念,竟也合了天道章程。
镇山之责,累世阴德,超脱轮回……
这等滔天机缘,落在刘家身上。
大道至公,有所得,必有所限。
既许你刘家福缘无边,便也在你的人丁上落一道无形枷锁。
免得福泽泛滥,失了其珍。
念头至此,姜义心头那点小算盘,当下散作烟云。
他旋即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摆手道:
“原来如此,倒是我这老头子,贪了几杯,想岔了去。”
说罢,站起身来,冲着刘庄主拱了拱手:
“夜已深,亲家早些歇息。我便先走一步。”
话落,转身踱步而去。
月色清冷,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村道深处,只余酒香与灯影,寂寂相对。
这场喜事的余韵,在村子里盘桓了好几日。
直待最后一丝喜气散尽,姜锐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
行囊极简,不过几件换洗的布衣,一囊清水,一袋干粮,寻常行伍中人的打扮。
只是这回,身上却多了两样物件。
那一张泛黄的旧符,用油布裹得妥妥当当,贴身收在怀里。
还有一根人高的棍子,他没嫌累赘,也负在了背上。
棍子是那七岁的小堂弟姜均,在临行前一晚,吭哧吭哧地从自个屋里拖出来的。
棍身是后山寻的韧木,打磨得还算光滑,两头拿粗陋的铜环箍了,瞧着有几分憨直的结实。
小家伙挺着胸脯说,将来若有羌人来犯,便让大兄拿它多敲几个脑袋。
姜锐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没多言,倒是将那棍子,稳稳地负在行囊一侧。
翌日,鸡鸣三两声,天光才破。
他已一身劲装,立在院中。
赵绮绮默默替他整了整衣襟,又在腰间系上一只装满干粮的布袋。
动作干脆,不见半分拖泥带水。
她是将门出身,沙场离别见得多了,知道这时候,多余的眼泪最是无用。
只在最后,低声道:“外头风沙大,多喝水。家里有我。”
小姜涵却不懂这些,只晓得爹爹要远行。
便伸着藕节似的小臂,紧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爹爹,早些回。”
姜锐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才将她交还到妻子怀里。
廊下,姜义负手而立,只吐出两个字:“去吧。”
姜曦则递来一只小瓷瓶,里头是调息的丹丸。
姜锐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晨光初露,他的背影在村口土路上,被拉得老长。
一人,一棍,一肩行囊,就这般没入了通往凉州、通往茫茫羌地的苍黄古道。
姜锐走后,两界村的日子,又回到了那不急不缓的调子里。
刘庄主嘴里嚷着要享清福,逗弄孙儿,可那副身子骨,似乎生来就闲不住。
家中积年的事务,他分给了古今帮的两个副帮主,自个倒反而顶了原先的空缺。
每日天色才亮,他便背着手,踱到村西的练武场。
听着一群半大小子“哼哼哈哈”地吐纳,看他们把一套粗拳法打得尘土乱飞,他也不嫌吵。
偶尔走过去,伸两根指头,在哪个小子歪斜的架子上轻轻敲一下,淡淡一句:“气散了。”
有时候清闲,也会拐进学堂。
那里有当值的姜家人讲经释义,有时是圣贤文章,有时是玄门妙理。
他从不坐前头,只在角落寻个位置,盘膝坐下,做了年纪最长的学子。
旁人问起,他只摆手笑道:
“老咯老咯,听个响动,免得脑子生锈。那大道理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把骨头,追不动了。”
话虽这么说,每回听讲,他那腰板却比谁都直。
一双老眼,不看旁处,只盯着案几前的经卷,神情专注,连手边的茶凉了也不自觉。
姜曦与刘子安成亲后,便搬进了刘家庄子。
新婚燕尔,自是琴瑟和鸣,只是日子也并非全是花前月下。
镇山之责既已担下,祖上传下的规矩便断不能废。
隔三差五,夫妻二人总要往东边那片茫茫山林里,巡视一圈。
这桩差事,落在刘庄主当年手里,是苦得要命的活计。
一走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归,每日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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