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大哥的消息,记得捎个信回来。”
姜亮这回自是应得爽快:“爹放心,孩儿自是省得的。”
姜义这才转身,牵起一直安安静静候在门外的小孙儿,慢悠悠往山脚家里走去。
晨光正好,爷孙俩的影子,被拉得细长,仿佛一笔淡墨泼在地上。
进了院,正见金秀儿从果林里出来,手里拎着个硕大的竹篓,里头各色灵果堆得满满当当。
红的欲滴,青的带翠,在晨光下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爹。”
金秀儿见了他,轻声唤了一句。
姜义只点了点头,目光在那满当当的竹篓上不着痕迹地扫过,未曾多说。
牵着孙儿回屋,随手取了本闲书翻开,一边淡淡指点那小不点如何吐纳,如何引气。
“阿爷,钧儿的气,走到这里就走不动啦。”
小家伙折腾片刻,忽然皱着眉,指着小腹下三寸,神情极是认真。
“不急。”姜义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气如流水,水遇顽石,绕开便是。你且记着那份感觉,多试几次,自然就通了。”
到晌午时,柳秀莲备齐饭菜,金秀儿则端上来一盘清洗过的灵果。
只是那一盘里,只堪堪七八枚。
虽也是品相上佳,可比起先前摘回的那满满一篓,无论数目还是品相,却都差得远了。
姜义扫视了一眼,神情默然,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未多说。
自顾自吃了饭,便回了屋里小憩。
榻上才躺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些细细的声息。
那是小孩子刻意放轻了脚步,却又控制不好力道,压不住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在姜义这般修为感知中,自是清晰得宛如耳语。
姜义未曾动弹,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改,只是放开心神,默默感应。
果然,是那熟悉的小气息。
姜钧如今才三岁出头,手里却提着个小竹篮。
篮里放的,正是那一篓里最精挑细选、灵气最盛的果子。
小家伙力气不济,提着篮子走得一摇一晃,脚步却极稳。
那小小的身影,透着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执拗。
去的方向,正是后山。
那一副模样,恰如当年他爹一般。
姜义静静感知着那气息,一步一步,熟门熟路地进了林子。
直至被山中屏障遮住,再也捕捉不到分毫,他才缓缓收回心神。
他依旧躺在榻上,闭着眼,只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欣慰的笑意。
言传身教,后继有人。
姜家这一脉香火缘分,总算是未曾断绝。
……
姜明离家以后,姜家祠堂里的讲学,自然又落回到姜义肩上。
以他如今的道行,虽已教不了姜曦、刘子安这等已摸着门槛的后辈。
但教教几个孙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这回,蒲团上听讲的人里,又多了两个面孔。
大儿媳金秀儿,和那刚学会满地乱跑的小钧儿。
金秀儿依旧是那般安安分分的性子,每日来时,便寻个角落,安安静静坐下。
听懂了的,便默默低头记下;听不懂的,也只是轻轻蹙眉,自个儿回去琢磨,从不多言。
小钧儿可就安分不来。
听讲时摇头晃脑,屁股在蒲团上扭得像条小泥鳅,坐不大住。
偏生记性极好,常在第二日趁着旁人不注意,奶声奶气地凑过来,指出阿爷昨日讲经里的某个错漏之处。
姜义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摇头,伸手在孙儿头顶揉了揉,叹道:
“说得是。阿爷老了,总拿旧法子教人。”
他心知这小孙儿年纪虽小,却是早非常人,便也笑着虚心受教。
这般一来一往,倒让他自家修行中的几处偏颇渐渐拨正,神魂更觉清明,竟得了几分意外的益处。
日子便这样滴水般过着,不紧不慢。
春去秋来,院里的石榴树开了花,又结了果,果子熟透了掉在地上,也无人去拾。
转眼,又是大半年光景。
姜明那头依旧是杳无音讯,姜义连大儿到底到了没到那傲来国,都无从得知。
这一日,仍是天光初照,一家人聚在祠堂里。
课业未开,供桌上姜亮那道神魂,却是忽地一晃。
只见他那虚影摇摇晃晃,脸上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喜气。
不等姜义发问,便已主动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轻快:
“爹,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家子人闻言,皆是一怔。
只听姜亮接道:“是鹤鸣山那边,你们那大孙儿姜锋,昨日终于递了封信来。”
他故意顿了一顿,像是要将那喜气酝酿得更足一些,方才朗声道:
“就在数日前,你们那孙媳妇敖玉,在鹤鸣山上顺利诞下一子!”
此言一落,满室寂然。
随即,只听柳秀莲一声压不住的低呼,惊喜里带了几分颤意。
这半带着西海龙族血脉的娃儿,算来便是姜家头一位正经的曾孙。
姜义眼中也透出几分欣慰。
姜锋与敖玉成亲已有四五年光景,先前一直未曾传来喜讯,姜义嘴上不说,心里终归是有些挂念。
毕竟龙族与凡人结合,本就多有不易。
现在看来,多半是与敖玉龙族的身份有关,也不知这小家伙,究竟在娘胎里待了多少个月头。
不过如今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姜义心中那点若有若无的阴霾,也就跟着散了。
他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眼角纹路都仿佛舒展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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