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问安,同时赐以衣服、茶帛,这亦是赐酺宴的固定流程。
张茂则领命而去。
赵祯放眼远眺,忽地轻“咦”一声,伸手遥指西边某处:“西角楼对面那家彩棚莫非也是京中食肆?何以聚众茫茫,竟似多过潘、矾二楼?”
距离太远,他只望见摊前人山人海,却辨不出所售何物,更看不清店招。
赵祯所指,正是吴记川饭的摊位。
然此位置的变更乃张茂则一手操办,知情者只有张茂则、李宪及排办局的官吏。
此刻张茂则已下楼慰问父老,排办局吏员没有与宴的资格,在场重臣面面相觑,无人能答。
角落侍立的李宪左右张望两眼,这种场合原本没他说话的份,此时见无人作答,便壮着胆子道:“启禀陛下,西角楼对面那家,应是吴记川饭。”
此言一出,赵祯尚未觉得如何,一旁的欧阳修、文彦博等人俱是眼皮一跳,目光齐刷刷投向富弼。
说好的将吴记的摊位安排在阖闾门附近哩?!
富弼同样一头雾水,他分明记得那日没有说错,怎会……
赵宗实本垂首立于父王身后,尽量不使自己显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忽闻“吴记川饭”四字,亦是一怔。
这店名莫名耳熟……
略一思忖,便回想起来:那夜街边偶遇一糖画摊贩,其衣上所绣,正是这四个字!
竟真被夫人说中,那无名氏果真在受邀之列!
他忍不住稍稍探头眺望西角楼方向。
他正值盛年,目力远胜官家与一众老臣,虽亦看不清具体情状,却隐约见摊前围聚着数名孩童,显是仍在贩售糖画。
一念及此,他不免惦念起随妻入宫拜谒圣人的几个孩儿,算算时辰,眼下也该用膳了……
“吴记川饭……”赵祯于回忆片刻,“朕记得京中正店,似乎未有专营川饭者?”
“回陛下,”李宪近前几步,躬身奏对,“此店虽有川饭之名,然所烹菜肴不同于别家川饭店,多为前所未见的新菜。”
“哦?”赵祯兴致顿生,“滋味如何?”
“小的愚钝,饮食但求一饱,便是珍馐当前,也只会囫囵吞下,尝不出好坏。听闻该店一座难求,每至饭时,往往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甚至要排号入内……想来滋味不差。”
滋味好坏与否,李宪可不敢打包票。他本欲提及欧阳学士题匾之事,忽觉数道锐利目光聚焦己身,直如芒刺在背,立时将话咽回腹中。
赵祯兴致更浓,当即吩咐道:“既如此,你且去探看该店所售何物,若有合宜的,便捎带一份回来。”
话音未落,富弼已拱手上前,劝谏道:“陛下,此举恐怕欠妥!这吴记川饭声名不显,不过是市井小店,滋味尚在其次,唯恐用料不精,治厨不洁。陛下圣体初愈,尤当慎择饮食,此等市食,恐不宜御口!”
文彦博亦附议:“此言极是!川饭店所烹菜肴,以蜀味居多,只怕不合陛下口味。”
欧阳修、韩琦、曾公亮等人亦纷纷进言劝阻,陈辞恳切。
赵祯万没料到,自己不过想尝尝民间新肴,竟能招致众卿齐声反对!
催促立储便也罢了,如今连吃口东西也要管?!
他心中不悦,语气便带了几分强势:“今日赐酺,原为与民同乐。那吴记摊前围聚起诸多百姓,百姓既然吃得,朕如何吃不得?”
遂不顾群臣谏阻,下令道:“速去速回!”
李宪躬身领命,心头狂喜,此等面圣办差的机会,千载难逢!
而且,吴记的菜肴,旁的不论,至少卤肉的滋味是极好的,迄今忆起,仍觉唇齿余香。
他只须跑一趟腿,带回珍馐,便是大功一件!天底下岂有比这更容易的事?
李宪压下澎湃的心绪,快步下楼。
……
当午时的钟声响彻东京,吴记川饭的各色吃食也已卖得七七八八。
吴铭清点完剩下的食材,扬声道:“单买糖画者,可另排一队!其余吃食即将售罄!”
李二郎和孙福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将此讯息转告新至食客,以免对方白白排队,空耗时辰。
这会儿才来的食客基本都是被大排长龙的盛况吸引来的新客,熟客深知吴记的生意有多火爆,自然赶早不赶晚。
当然也有例外。
突然又有数名内侍护着四个孩童匆匆而至,其中一人吴铭识得,正是初次出摊时遇见的那个疑似神宗的男孩。
彼时只是疑似,此刻见他得禁中内侍相护,几可确定。
来者正是赵仲针一行。
李二郎仍将食物告罄之事告知。
那几个内侍也如梁怀吉一般,当即亮出身份,意欲走会员通道。
可惜他们并非会员,即便是,吴记也暂不提供插队服务。
先前食物充足时没有让步,如今即将售罄,排队的食客更不可能相让。
一时僵持不下,赵仲针大声道:“我等是来买糖画的!”
一行人遂至糖画摊前排队。
糖画的耗量低,绘制一幅糖画只需很少的糖,因此余料尚足。
赵仲针的确是为糖画而来。
但行至摊前,兄妹四人的目光便被一旁的蛋烘糕牢牢吸引,香气随热气钻入鼻间,馋得四人直咽唾沫。
糖画队伍并不长,待轮到四人,赵仲针立刻指着旁边问:“那是什么?”
“蛋烘糕。”
“好香啊!大哥哥,我这是第二回光顾了,送我一个好不好?”
赵仲针心知买是买不成了,于是改用“送”字。
吴铭哑然失笑,心想许多食客来了十回八回,也没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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