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最后的冥王 第二十一章 跟上(第3/5页)
真实的僵冷。极寒顺着脊椎爬升,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原本的麻木感被某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恐惧强行撕裂。
他僵在原地,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做不到,只有眼球还能转动,死死盯着那条从尸山血肉中钻出的褐鳞蛇。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炸开,混乱如沸腾的油锅:
这条蛇……吃掉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堆积如山的白骨,那些还在冒热气的、模糊的血肉——全是它的“食物”与“粮仓”。
红圈不是警告牌,是……饲养场的围栏?划分猎食区的边界?
自己现在是站在围栏外的侥幸者,还是……已经被标记的下一顿餐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那几具最新鲜的尸体。血肉模糊,但勉强还能看出人形。
其中一具面朝下趴着,粗麻布衣的后背被撕裂,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已经冻结的肌肉组织。
另一具仰面朝天,穿着厚厚的布衣,面部保持着某种极致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眼窝空洞,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法理解的大恐怖。
记忆像冰锥猝然刺破黑暗,一段不属于黎川的记忆袭入脑海。
黎川的呼吸停了。冰窟、尸体、凝固的血——这些都不存在了。他回到了那片松林的边缘,雪沫子打着脸颊,每一口呼吸都扯着肺叶疼。
那男人穿着墨青色貂皮大氅,领口的毛锋被呵气凝成霜白。他蹲下来,脸膛红润,眼角的纹路像温煦的涟漪。“孩子,”他说,声音厚实如夯土,“来,近火些。”
火堆噼啪炸开一颗松果,暖意是有形的,裹上来,融化了黎川睫毛上的冰。男人递来的粗陶碗里,米饭堆得冒尖,热气笔直地上升,米香是种近乎罪恶的诱惑。树洞里铺着干燥的松针,他把自己那件厚重的氅衣留了下来。“睡吧,”影子被火光投在洞壁上,巨大而安稳,“天亮,带你们出去。”
姓林的少年立刻靠了过去,眼里是劫后余生的、全然的濡湿。黎川也点头,小口吞咽米饭,甜味在舌根蔓延。可夜里他醒着,听见压低的语声随风雪碎片般飘来:“两个半大的崽子,勉强能帮我们探探路......”
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清明。他轻轻爬起,将氅衣仔细叠好,放在树洞口,像蜕下一层温暖的皮。他滑进墨蓝的夜色,在百步外一丛倒伏的树干后蛰伏下来,雪很快掩去了所有痕迹。
天是惨惨的灰白。他们来了。貂皮男人走在前头,步伐稳实,不再像一个救助者,而像一个熟稔的猎头。身后两个壮汉,肩宽背厚,沉默地踩着雪。姓林的少年跟在最后,脸颊冻得发红,眼里还残存着懵懂的希冀,不时小跑两步跟上。
他们径直朝这冰原走去。
黎川远远跟着,像一道雪地的幽灵。他看着那行人变成几个蠕动的黑点,没入前方那片凹陷的冰原。风很大,吞没了一切声响。他在一处冰坡上伏倒,等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个时辰,却像一整块冰在心头缓慢凝结。
终于,那几个黑点停住了。貂皮男人的步伐似乎更快了,壮汉紧跟左右,姓林的少年被两个壮汉架着。
风里送来一丝极淡的、甜腥的气息。
此刻,在这寂静的洞穴,那气息穿越数年风雪,猛然扼住了黎川的喉咙。
他看清了冰面上那张青紫面孔的细节——眉骨上那道旧疤,下颚略方的弧度。是那个壮汉。另一个,是那名姓林的少年。
而那个穿貂皮的、脸膛红润的男人,我没看到。
火堆的暖、米饭的香、树洞的庇护,此刻都淬成了冰,反向扎进记忆深处。原来那份“给予”,从一开始就是秤上的砝码,等着称量他们的血肉。
冰窟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沉重地敲打着亘古的寒冰。
他们死去不久。也许就在几小时前,也许就在几分钟前。
黎川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时,能清晰感觉到喉咙里干涩的摩擦感,像两片砂纸在互相打磨。口腔里没有水分,吞咽的动作只带来更多不适与恐慌。
他不敢动。
一动不敢动。
生物本能在此刻压倒了一切逻辑分析——面对顶级掠食者时,静止、缩小存在感是最好的伪装。
尽管理智告诉他,在这封闭的洞穴里,在这条显然不寻常的蛇面前,这种伪装可能毫无意义。
时间在极致的死寂中缓慢爬行。
每一秒都被拉伸成无尽的折磨。寒冷、恐惧、僵直的身体、以及大脑里疯狂嘶鸣的警报,交织成一种近乎崩溃的感官负荷。
褐鳞蛇依旧静静地望着他,纯黑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井。
而后——
它动了。
不是攻击,不是示威,而是极其缓慢地、将头部转向了洞穴的另一个方向——石窟深处,那片黎川尚未探索的、被更多钟乳石状冰柱遮挡的阴影区域。
接着,一道意念直接传入了黎川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语言,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沟通方式。而是一种更原始的、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信息。它粗暴地绕过听觉系统,绕过语言理解中枢,直接烙印在思维的最深处:
“跟我来。”
三个字。
简洁,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执行既定的指令。
黎川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意念传递?精神沟通?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想起了观老收藏室里那只土拨鼠,而对面前的蛇仍然生疑,这究竟是生物,还是某种披着蛇形的、更诡异的存在?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那道意念在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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