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尖锐的耳鸣,贯穿颅骨。
朱棣猛地睁开双眼。
一片刺目的、灼热的、带着煌煌天威的金色日光,将他的视野彻底漂白。
他有瞬间的失神,紧接着,是死寂。
一种能将人活活压垮的、森然的寂静。
殿内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凝滞,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一股厚重、沉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钻入鼻腔。
是金丝楠木。
这种独属于皇家宫殿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香气,瞬间让他浑身一激灵,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
骨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视线所及,是两排人。
他们穿着繁复到陌生的朝服,头戴乌纱,垂手肃立。
文官在左,武将在右。
他们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泥塑,连呼吸都压抑到近乎停止,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前方的地面上。
朱棣的视线越过他们,艰难地向上抬升。
层层叠叠的汉白玉丹陛,雕龙画凤,通往一个高不可攀的所在。
在那里,一张巨大、威严的龙椅,吞吐着俯瞰天下的气魄。
一个男人端坐其上。
中年,面容瘦削,颧骨高耸,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煞气。
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威严,却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降低了数分。
一些破碎的画面开始缓缓融合,那是……
朱元璋!父皇?
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仓皇地转向自己身旁。
那里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身形挺拔,气质温润,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仁厚。
他安静地站着,与这殿内森然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镇压着某种躁动。
大哥。
太子,朱标!
轰!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燕王朱棣”。
“洪武十二年”。
“北平练兵”。
“巡边归来”。
朱棣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冷汗,在刹那间浸透了里衣,冰冷的丝绸紧紧贴上脊背,黏腻而又刺骨。
他穿越了。
他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
成了……朱棣!
大明王朝第四子,燕王朱棣!
未来的永乐大帝,明成祖!
短暂的、几乎要让他魂飞魄散的震惊之后,一股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攥住了他的心脏。
别人穿越,可能是锦绣开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而他,开局就是地狱!
是十八层地狱最底层,油锅刀山就在脚下!
他比任何一个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更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历史那血腥无比的走向!
身旁这位温厚仁善的大哥朱标,大明帝国最完美的继承人,在未来,将因为一次视察,染上风寒,然后……早逝。
而龙椅上那位雄猜之主,他的父皇朱元璋,在痛失这个倾注了半生心血的爱子之后,会彻底化身为一头失控的洪荒猛兽。
为了给那个年幼的皇太孙朱允炆铺平道路,他将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大明朝堂的、史无前例的恐怖大清洗!
胡惟庸案!
李善长案!
蓝玉案!
数以万计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那些开国元勋,那些功臣宿将,那些曾经与他父皇并肩作战的叔伯,将被屠戮殆尽!
整个帝国的上层建筑,会被朱元璋亲手拆得七零八落!
朱棣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殿内那些肃立的官员。
他不知道谁是胡惟庸,谁是李善长。
但他知道,站在这里的很多人,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他自己……
他自己!这个“燕王”朱棣!
作为朱元璋最能征善战的儿子,坐镇北平,节制北境九边,手握整个大明最精锐、最善战的塞王兵权。
从大哥朱标死去的那一刻起,不,从皇太孙朱允炆被确立为继承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朱允炆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记得清清楚楚!
朱允炆登基之后,那场名为“削藩”的疯狂清洗!
湘王朱柏,不堪受辱,阖家自火于王府。
周王朱橚,被废为庶人,流放云南。
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一个个被削去护卫,夺去王爵,囚禁于京师。
最后,就轮到他,燕王朱棣!
历史上的那个朱棣,被逼到了绝路,在北平城内,以区区八百亲卫府兵,起兵“靖难”。
去造他亲侄子的反!
那是什么概念?
用一个弹丸之地的藩王府,去对抗整个大明帝国!
那是九死一生!
那是胜率无限趋近于零的豪赌!
朱棣的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奉天殿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悚。
史书上只用了寥寥几笔,就描绘了那场持续四年的惨烈战争。
“靖难之役”。
可他此刻身处其中,才知道这四个字背后,需要何等恐怖的胆魄!何等逆天的军事才能!何等冷酷的狠辣心肠!
可他不是啊!
他只继承了朱棣一些残缺的记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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