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之中
薛芷画立身在原地,凝眸看向那气度闲定的少年,目中依稀可见异色涌动。
虽不知奏疏上写了什么,但定然是一篇雄文,否则,天后娘娘不会如此激动。
而周良听闻天后邀请沈羡至宫中进晚膳之时,一颗心直往谷底沉去。
他受宠之时,天后尚未有这般礼遇?
沈慕之年不及弱冠,何德何能?
周良目光死死盯着那少年,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嫉恨,并且如野草般蔓延缠绕。
镇国长公主美眸同样投向那少年,心头却对天后手中的那份奏疏愈发好奇,究竟写了什么,让母后对那少年又礼敬了三分。
而顾南烛方才倒是趁着擎灯照明之时,偷偷瞥了一眼,捕捉到“君子”,“小人”的词汇。
应是政论!
顾南烛这般想着,温婉和书卷气韵缱绻揉合的眉眼间现出思索,瞥了一眼那神色沉凝的少年。
也不知道这位少年在上面写了什么。
沈羡向天后拱手道了一声谢,然后,与天后相伴出得大理寺的监狱。
只是在临行之前,沈羡瞥了一眼姜叡,正好对上一双眼神复杂的目光。
暗道,此人回头如果确有才干,可以从大理寺救出来,收为己用。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大理寺官署之内却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沈临和沈政,沈斋等几人,则落座在一张小几旁,等候着里面的声音,见到天后与沈羡一同出来,连忙起得身来相迎。
沈临的苍老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羡脸上,嘴唇蠕动了下,似要询问一些什么。
而沈虔同样目不转睛地看向沈羡,面上满是激动,欲言又止。
天后目光一一掠过在场众人,道:“诸卿,天色不早了,都先回去吧。”
沈羡也没有说其他,只是给了大伯沈虔一个放心的眼神,对沈临点了点头示意。
余者沈政和沈斋,只是扫了一眼,并无多看。
而只是稍稍扫一眼,就能看到沈斋——他这位四叔脸上的窘迫和尴尬。
沈羡没有多说其他,紧紧随着天后,在国师慕容玥和顾南烛等一干侍卫的陪同下,出得大理寺官署。
此刻,周方一队队力士、侍卫手持幢幡、千牛刀扈从左右,打着灯笼,神情警惕。
“沈先生,可与朕同乘御辇。”天后转过螓首看向那少年,柔声道。
沈羡迟疑了下,道:“娘娘,微臣……这不妥当吧。”
天后毕竟是女流之辈,虽然年龄要大他许多,但同乘一辇,他就怕传出面首之类的闲言碎语。
天后笑了笑,道:“方才朕看这份奏疏,仍有一些疑惑,还要向先生相询。”
天后说着,在顾南烛的搀扶下,踩着放置在地上的竹蹬,上得凤辇,丽人身形丰润,犹如一株开得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高延福在沈羡身旁笑道:“沈学士,莫要愣着了,上车吧。”
沈羡面色一肃,朝着凤辇拱手道:“那羡,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确有几句腹心之言,需要单独向天后奏对。
沈羡踩着放置在地上的竹蹬,上得凤辇。
随着一声鞭响,随着马蹄声“哒哒”响起,御辇向着宫苑驶去。
辇中空间颇为宽敞,内置八角熏笼,内置香料,此刻火星闪烁之间,可见青烟袅袅,香气浮动。
沈羡落座在车厢左侧,而一袭华美衣裙的天后居中而坐,而慕容玥则是落座在对面,女冠拂尘绕过胳膊,神色高妙,冰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沉静如湖。
天后手中拿着沈羡方才所写的《御臣论》奏疏,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中带着几许温和:“先生这篇策疏,道尽朝堂之形势,如今朝堂之上,所谓道德君子,尸位素餐,怠懈公事,袖手空谈,此举可谓残民害民,如不以先生当有一言教我?”
“尸位素餐,庸庸碌碌之辈,非为君子也。”沈羡面色淡漠如水,道:“实乃伪君子耳!”
天后正襟危坐,端美华艳的玉容上现出专注:“愿闻其详。”
沈羡道:“君子者,以道德律己,怀家国社稷,一心为公,然而彼等心头全无家国,只顾自身清名,既食君禄,却不忠君之事,又与伪君子何异?”
天后闻言,怅然道:“一心为公的臣僚,何其之少?”
“那天后欲以城狐社鼠治天下也。”沈羡问道。
天后道:“方今朝堂之上,君子说什么女主临朝,纲纪废弛,才士多受蒙蔽,只顾清誉,却不愿出仕。”
还不是君子以她是一女流之辈,不为她所用。
沈羡道:“君子晓之义,小人诱之以利,圣后如拣君子,当倡大义,纳人心,四方豪杰之士云集而应,以民心易人心。”
说白了,要掌握舆论和意识形态的话语权。
“大义?”天后凤眸闪烁了下,喃喃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奏疏。
沈羡道:“娘娘如欲为尧舜,成圣皇之治,当借靖祟妖魔之事,宣扬教化,昭明圣德,使天下百姓知恩泽如甘露,乃自上出,彼等爱惜羽毛的道德君子,在此民心向背之下,断不会自绝于天下,自绝于百姓!”
这就是宣传和大义名分的重要性。
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天后一下子抓住了关要:“所以先生打算以报纸行教化之事?”
“倒也不拘泥于报纸,如今天下读书之人多出士族,门阀世家和郡望豪强掌握道议之权,百姓可以有其他宣讲之法,如评书,如戏曲,小而言,移风易俗,宣扬圣德。”沈羡侃侃而谈道。
报纸只是他宣传矩阵的一环,先前的那留影石完全可以制成图影,宣扬教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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