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结有力的根须、盘折蜿蜒的藤蔓,将会长出贪婪的刺,扎进丰饶的内地里,探得深一些、再深一些,努力汲取百里沃土的滋养,缓解玉周迫在眉睫的逼命之渴。
可莱依看着晃动的灯火,望着柔而微亮的火光,他身在此处,原应该想到不日将面临的强敌,而此刻从视野里晃然闪过的,是一片片掩埋旧城的黄沙与成群的牲畜。他的故土与人民,还在更寒冷更贫苦的地方挣扎。
而可莱依的寿数早定,还有不到十四年。玉周皇室的隐疾就会将他从王位上拉扯下来,带去地府,带去再也无法触及尘世的地方。但在这一辈、下一辈的皇族之中,几无能用的兄弟姊妹。
可莱依看了很久,忽然问道:“蜡烛从启朝传来玉周,多少年了?”
桑郁卓稍稍一愣,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许是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可莱依道,“这次,我想拿下启朝的北方明珠,眼前的这座安川。”
桑郁卓内心一紧,顿时感佩道:“惟此一言,为王效死。”
“千刀军个个敢为我效死。”可莱依借着烛火看他,眼神中有欲燃的烈焰。“玉周如此神军,不该拿不下一个安川,不该将眼前的佳肴拱手相让。”
“是!”
他收敛目光,将压在案上一张色泽泛黄的纸展开,纸质很脆,摩挲起来略显粗糙,上面画得是战阵阵型,是曾经在玉周国都内演练过无数遍的奇技。
“……从此处起,到这边停,留出一条杀口。”年轻男子的声线略显沉哑,带着玉周话里上挑的声调,“神武迎战,让沈青鸾深入……向右退开,再换长刀进,成排逼压,力图使她深陷,断去启朝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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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敌突围,由殷岐在左接应。遇长刀那一列则退。罗骱领主力,只攻中央。”
沈青鸾坐在上首,将一切安排停当后,便转眼去看郑玄,见郑玄略微蹙眉地望着自己,立即反应过来,道:“你不要担心,我有把握。”
“……这样设计太危险了。”
郑玄其实并不想在沈青鸾的领域之内多说,但无论从任何角度上看,这个计划都显得十分激进。
殷岐听得大气都没敢出,这回听见国师开口,才幽幽地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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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迎战,主将头阵在前。末将与众将脸上无光。”
罗骱也点点头,道:“殿下不如选取更稳妥的方法。”
两人都是因郑玄先说,才后续提醒,方才沈青鸾所讲的内容,的确激进杀心重,但也是最锋利最有效的一种破阵方法,一旦能成,千刀军未尝败绩的战阵便会直接折在沈青鸾手下。
沈青鸾往殷岐和罗骱脸上扫了一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抬起手,张开手掌,让国师大人乖乖把手放上来,然后收拢指端,使常握剑用枪的薄茧摩挲着对方的指腹。
“不会有事。”沈青鸾道,“再说,我已向众人夸下海口,要夺回两郡、取得城池,向你下聘。如若食言,岂不成莫大笑柄。”
郑玄由她攥着手,被摩挲安抚了一阵。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能因小失大。更何况,我不用……”
“是我想要做的。”沈青鸾道,“本王要让四海之内、穹宇之下,这世间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郑玄怔然地看了她片刻,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在沈青鸾觉得说服了最大的这位,转头想收拾另外这俩人时,忽地听到她家国师用一贯清冷之中略带低柔的语调,字句清晰地道:“……我想在城楼上看着你。”
沈青鸾心底一颤,想到西北冬春不分的寒冷烈风,就觉得多少厚绒雪氅都护不住玄灵子这一碰就碎的身体。她盯了对方一会儿,发觉他态度认真,不似玩笑。
日常旁观的两人发现景王殿下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了好几个度。
沈青鸾笑容收敛,伸手将他耳畔的发丝别开,触碰到乌发间的霜白时,手指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她吸了口气,轻声道。
“长清,你本就不该在这种地方。”
他应该在松山翠林之间、在法殿名府之中,不该久居在这样寒冷贫苦的边疆。
郑玄平静且坚持地望着她。
“刀剑无眼,你内力沉封,尚无可复之法。你……”
沈青鸾与他对视良久,还是止住了话语。
郑玄从始至终皆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他可以在心火成灰之后扶十二皇子为帝、为自己的目的翻搅风云,手撕遗诏,做一个千古佞臣;也会在身居高位时仍怀悯弱之心,不吝于释放自己的善意。
沈青鸾太过于了解这一点,她挥手让殷岐和罗骱下去,将这套计划暂定下来,待议事堂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紧之后,才把人顺手抱进怀里。
她自幼习武,内力在身,且力气很大,抱国师这样并不重的男子轻而易举。
“我说不动你。”沈青鸾道,“你向我承诺了什么,可要记清楚,否则我再跟你算账的时候,可不会轻易放过去了。”
郑玄对这种抱法还是略有一些不习惯,但此刻并无他人,也就没有抗拒,而是逐渐靠近,温顺而主动地亲了亲她。
沈青鸾任他亲了,觉得让温柔乡哄得头脑发晕,好容易才想起来件有用的事儿。
“……成慧道人已回去了,我原想派人护送,道人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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