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夜风更疾。
曼陀罗蜷缩在地,面色苍白如纸,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身体因残留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黑袍人静静立在崖边,宽大的兜帽遮掩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忽然俯下身,随手扯掉了曼陀罗脸上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凄美而绝望的容颜。
就在这一瞬,她的眼睛陡然睁开。
月色下,这双漂亮的眸子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她手腕一翻,一道淬毒的寒光直刺黑袍人咽喉!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黑袍人轻易的握住。
正如她当时轻松弹开林宣的匕首一样,黑袍人从她手中夺过那把淬了剧毒的匕首,将其横在她的脖子上,声音依旧平淡:“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你不是我的对手。”
曼陀罗当然知道,她不是此人的对手。
杀害林宣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亲手报仇,浓烈的不甘几乎将她吞噬。
她只恨自己没有好好修行,倘若她有黑莲姐姐的实力,今夜便能为他报仇……
心灰意冷之下,她再次闭上眼睛,伸出修长的脖颈,平淡说道:“要杀便杀,能和他死在同一个人手里,我也心甘……”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随手将那柄毒匕抛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罢了。”
她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其实刚才是骗你的,那人并非我所杀,这只子蛊,是我从一名官差的尸体上得到的,觉得有趣,便养了下来,稍加培育了一番,没想到居然真的遇到了它的母蛊,和你开个玩笑,别在意……”
玩笑?
曼陀罗怔怔的看着她。
蛊虫噬心的感觉,生不如死,她居然觉得是玩笑?
但想到她当初也是这么对林宣的,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黑袍人似乎起了些兴趣,问道:“看来,你和这子蛊的前任宿主关系匪浅,既然如此,为何要对他种下这等蛊虫?让我猜猜看,莫非他是你的心上人,你怕他移情别恋,想用蛊虫控制他?”
曼陀罗没有开口,她多么希望是这样,但从她为他种下噬心蛊,逼迫他为南诏做事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抬头看向黑袍人,自己的生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她没有理由骗她。
她深吸口气之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阁下可知,究竟是何人害死了他?”
密谍司在靖边司还有其他的卧底,不久之前,她从卧底口中得知,杨家并没有抢那一批千里镜,也就是说,害死林宣的,不是杨家。
对她来说,此生除了父母的仇要报,又多了一桩血海深仇。
黑袍人看着她,问道:“你先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
曼陀罗看着她,沉默片刻,说道:“你猜的没错,他是我的心上人,我为了让他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于是便为他种下了噬心蛊,但他却被贼人所害,我要为他报仇……”
黑袍人看了她许久,才微微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便将他体内的蛊虫引了出来,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好了,玩也玩够了,我们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便飘然而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悬崖之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曼陀罗呆呆的坐在原地,许久,缓缓伸出手掌。
没有了子蛊的控制,她很轻易就能控制母蛊离开身体。
真气覆盖手掌,她毫不犹豫的握拳,母蛊在她手心爆成一团血雾。
子蛊已经落入她人之手,并且被那人培养的比母蛊还要强大,继续留母蛊在身边,就是将性命交由别人掌控。
今夜,她又侥幸活了下来。
原本她不该一个人鲁莽的追出来,但那一刻,她的心中,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追上子蛊,确认是不是他……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一场幻梦。
她就这样枯坐在原地,直至天明。
……
清晨。
林宣先去了一趟靖边司,将司内堆积的琐事处理妥当,然后转道去了田家。
玄巫部的强者都在龙崖山培育蛊虫,留在城内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天才,他们和阿雅一样,都是第一次离开部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青鸾要去巡视店铺,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去逛,看上什么便买什么。
林宣和幽梦,则是去了一趟龙崖山,查看蛊虫的培育情况。
玄巫部的蛊师们,将一定数量的蛊虫放在一个罐子里,然后在罐子中撒入可以令蛊虫兴奋的药粉,激发他们的凶性。
罐中蛊虫彼此厮杀,最终只能存活一只。
这唯一的胜者,还将与其他罐中的胜者继续厮杀。
如此循环多次,最终留下的,便是绝世凶蛊,仅凭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能压制普通蛊虫。
整个过程,要持续数日。
林宣带着幽梦来到山顶,这里已被朝廷下令封锁,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也禁止出售给任何土司。
曾经的龙崖堡,显然给朝廷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林宣站在龙崖堡最高处的大殿屋顶,俯视下方,转头看向幽梦,说道:“怎么样,这里的风景不输祖灵山吧?”
幽梦轻轻点头,拢了拢裙摆,缓缓坐下,双臂环膝,安静地眺望远方山峦。
她目光宁静,像是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
林宣在她身旁坐下,没有说话,默默的陪着她赏景。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能够安安静静欣赏风景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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