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条记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下午三点,家庭教师准时抵达。是一位四十岁左右、打扮得体、笑容亲切的女士,姓李。
评估在乐乐的游戏室进行。沈知意被允许在一旁观察,但李老师委婉地表示,希望她能保持安静,以免影响孩子的自然表现。
评估内容确实如陆宴所说,并非传统考试,而是通过游戏、拼图、简单问答、绘画等方式,观察孩子的注意力、逻辑思维、语言表达和精细动作。乐乐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在李老师温和的引导下,渐渐放松下来,大部分任务都完成得不错。
只是在最后一项——根据指令搭建一个稍微复杂的积木模型时,乐乐尝试了几次失败后,显得有些急躁,小脸垮了下来,把积木一推:“我不要玩了!太难了!”
沈知意心头一紧,下意识想上前安慰。
李老师却对她摇摇头,然后对乐乐温和而坚定地说:“乐乐,遇到困难很正常。我们可以一起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再试一次好不好?就像医生叔叔帮你打败病毒一样,我们要一起打败这个‘困难小怪兽’。”
也许是“医生叔叔”这个称呼起了作用,乐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一脸担忧的妈妈,又看了看耐心等待的李老师,吸了吸鼻子,重新拿起了积木。
这一次,他在李老师的提示下,最终成功搭出了模型。孩子脸上立刻阴转晴,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评估结束后,李老师向沈知意和随后进来的陆宴简单反馈:“孩子很聪明,认知和语言能力在同龄人中偏上。只是抗挫折能力稍弱,情绪调节需要引导,可能和生病以及近期环境变化有关。另外,在规则理解和执行方面,需要加强清晰的边界建立。”
陆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沈知意却感到一阵不适。这种将孩子像物品一样拆解、分析、贴上标签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尤其是“规则理解”、“边界建立”这些词,听起来更像是陆宴价值观的延伸。
“根据评估,我会制定一份每周的活动计划,包括一些结构化游戏、绘本和简单的社交情景模拟。”李老师将一份初步计划递给陆宴,“主要是培养孩子的专注力、情绪管理能力和初步的社交规则意识。”
“辛苦了。”陆宴接过计划,“就按这个来。”
李老师离开后,陆宴看向沈知意:“李老师是顶尖的儿童发展专家,她的评估和建议很有价值。乐乐的弱点,正是需要加强的地方,尤其是在规矩和情绪方面。”
沈知意忍不住反驳:“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生病刚好,又突然换了环境,有点情绪不稳定很正常!为什么要用成人的标准去要求他?”
“正因为他是孩子,才需要从小引导。”陆宴语气平稳,“无规矩不成方圆。良好的习惯和情绪控制能力,是他未来立足社会的基础。我不希望他长大以后,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或者被情绪左右。”
他的话语里,透露出鲜明的、属于他那个阶层的教育哲学:理性、克制、规则、绩效。而这,与沈知意更看重的情感、自由、包容的育儿观,截然不同。
“你的方式,会把他变成一个冰冷的、只会遵守规则的小机器人!”沈知意脱口而出。
陆宴眼神一冷:“我的方式,至少不会让他变成一个遇到困难只会哭闹、缺乏基本修养的‘自由散漫者’。”
“你……”
“够了。”陆宴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件事,听我的。我是他的父亲,有责任为他规划更有利的成长路径。你如果真的有异议,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方式能给他带来更好的结果,而不是只会情绪化的反对。”
他再次用“父亲”的身份和“责任”压下来,将她置于只能服从的位置。
沈知意胸口剧烈起伏,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她看着陆宴冷静无波的脸,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四年的时光和一场失败的婚姻,更是两种截然不同、无法调和的价值体系和人生哲学。
而乐乐,成了这场无声战争的核心战场。
晚餐依旧沉默。乐乐似乎察觉到父母之间冰冷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安静,乖乖吃饭,不再像中午那样好奇张望。
饭后,陆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沈知意带着乐乐在游戏室玩了一会儿,然后给他洗澡,讲故事,哄睡。
孩子睡着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感再次袭来。她走到窗边,夜色中的陆宅花园,被地灯勾勒出幽静的轮廓,美丽而寂寥。
手机震动,一条新信息,来自“陈女士”(顾景深)。内容只有一行字:“明日午后三点,市图书馆三楼社科阅览区,靠窗第三排。带一份近期报刊。”
是顾景深!他约她见面!而且用了如此隐蔽的方式!
沈知意的心跳骤然加速,混合着激动和巨大的紧张。顾景深一定是收到了她的邮件,并且认为有必要冒险当面沟通。这说明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或者,他找到了某种可能的突破口。
但明天午后三点……陆宴中午通常不回来,但下午有时会早归。而且,她要如何离开陆宅,还不引起怀疑?张妈和那些看不见的“眼睛”无处不在。
她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陷阱。但她必须试一试。坐以待毙的滋味,比冒险更让她难以忍受。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她迅速将手机塞到枕头下,调整了一下呼吸。
门开了,陆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温牛奶。他已经换上了睡衣,头发微湿,似乎是刚沐浴过,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在昏黄廊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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