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宋煊没有拿着手板,便放下手,抬头瞧着刘娥。
刘娥笑了笑:“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说说这个案子。”
“喏。”
宋煊便把案子说了一通,随即又强调了王澥与陈尧佐之间的勾连。
昨日便因为此案,在开封府衙内,痛骂了陈尧佐一通。
宋煊此言一出,登时让诸多臣子哑然。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没必要在面上搞得如此难看。
纵然陈尧佐有错在先,也不是你一个下官能够轻易训斥的。
否则上官的威严何在?
陈尧佐听着宋煊丝毫没有遮掩,坦坦荡荡的模样,更是心中气愤。
因为他觉得在宋煊的照耀下,自己像是走上了奸臣的道路。
可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人情世故?
更不用说王家对陈家还有大恩,说什么他都得保住王澥得性命。
“哈哈哈。”
曹利用开口大笑:
“不愧是我女婿,骂人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骂的好啊!”
夏竦瞥了曹利用一眼,他平日里就是这么教育女婿的?
人家宋煊好歹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将来大宋士林的领头羊,有机会开宗立派的。
结果嘴里全都是污言秽语,如此攻击他的上官。
原来根子是在你这个老丈人身上啊!
不仅夏竦这样想,其余文官大多也是如此想的。
宋煊年纪轻轻的,又素来有“贤名”,那必然是温文尔雅之辈。
今日如此行径,一来是被陈尧佐给气到了,二来就是武将勋贵把宋煊给带坏了。
若是宋煊能够休妻,重新投入到文官岳父的怀抱里,定然不会表现的如此粗俗。
所以他们看宋煊,就是一支鲜艳的花朵,插在了牛粪上。
每次见到宋煊,心中都十分惋惜,恨不得取代曹利用的位置。
有了曹利用的开口,一帮武将也是议论开了。
宋状元当真是符合我们的脾气啊。
若是宋状元愿意,我也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武将群体里更是讨论开了,听的曹利用指着他们说不要脸。
一帮人嘻嘻哈哈的,根本就不在意。
刘娥瞧着吵闹的朝堂,她就知道许多事在大朝会上,根本就无法做出决定。
许多事全都是开小会才能决定的。
她听着宋煊的复述,心里也认同宋煊的判罚,此事确实是陈尧佐做的不对。
但是陈尧佐是自己人,她又没法公开斥责陈尧佐。
否则他这个开封府尹就不能继续干了。
“陈府尹,你说一说你的看法。”
刘娥准备和稀泥,让他们自己争辩,最终各自退一步。
听着陈尧佐说王家有功于国,应该从轻处罚的话,宋煊肃立拱手道:
“《尚书·吕刑》云: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
“昔周公诛管蔡,岂顾兄弟之情?”
“今王澥屠戮平民,若因贵胄而宥,则《刑统》三百条可为权门设乎?”
王曾看了宋煊的奏疏,这一条写的真好啊。
他直接用周公平叛的典故堵住“功臣之后”的借口。
陈尧咨一直都没言语,他当然知道此事。
二哥特意交代过,其余人都不要站出来,就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无论如何,都想法子救下王澥的性命。
陈尧咨觉得王澥做的太过分,酿私酒就酿了,兴许能给你找补。
可是杀了人家一家四口,就剩下外出的孤儿寡母,若不是他们不在,是不是全家都杀了。
这还怎么救?
吕夷简也没法开口,这件事对于陈尧佐影响太大了。
他非要报恩,自己劝也劝不动,只能选择闭嘴不掺和。
“还请官家怜其才?”
宋煊瞥了身旁的陈尧佐一眼:“他酿私酒有才,还是杀人有才?”
“你!”
宋煊拱手看向赵祯:
“臣敢问官家,太祖立国时,永昌陵守卒盗一钱即斩,真宗朝驸马石保吉之奴杀人亦伏诛。”
“今王澥为了一己私利,知会从犯手刃四命,若得生全,二圣之法度安在?”
赵祯轻微颔首:“祖宗之法理应遵守。”
这下子连不想掺和的吕夷简都瞥了宋煊一眼。
如此多的案例,他是怎么信手拈来就说出来的?
难不成他当了知县后,每日处理这么多棘手的案件,还有时间去查阅大宋立国以来的所有卷宗吗?
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非常耗时耗力耗精神的。
皇太后刘娥瞥了赵祯一眼,又瞥了宋煊一眼,确信他们二人之间昨晚并没有什么勾连。
只不过宋煊提出来的祖宗之法,其实也是间接把刘娥给拉过来了。
因为她也是个保守派,不想做出太大的改变。
“对。”
曹利用立即应声道:“先帝也是严格执法,今日陈尧佐是要欺负孤儿寡母吗?”
“说得好,陈尧佐根本就没有把大娘娘与官家放在眼里。”
杨崇勋紧接着附和了一句。
他虽然也是刘娥的人,但是文官集团也不带他一起混圈子。
杨崇勋当然不知道谁是自己人。
但是宋煊都要帮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投桃报李。
反正在朝堂上为他说句话,又损失不了什么。
杨崇勋没有政治觉悟,可旁人是有的。
曹利用为宋煊说话,那人家是翁婿关系,太正常了。
你在这里上窜下跳的,莫不是也想要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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