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披甲

讯设备都已经失效。
    墨子号卫星也失去联系，她开始唤醒身边的ai机器人。
    “竹五竹五，你还好么。”
    “我还……好吧。”ai机器人回答道。
    Ai机器人用了一个肯定疑问句，叶青青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ai机器人已经隐约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但这方面不是自己负责的内容，而且涉及高度机密，叶青青也不知道具体内容。
    自己身边这台ai机器人是师兄罗浩的样子，只可惜师兄到现在都没把眼睛做出仿真态，叶青青有些遗憾。
    “你有自我意识了？记得你刚上大一的时候带我去野湖玩么？”叶青青忽然问道。
    “我……很混乱。”竹五回答道。
    “那你能想起来竹大么？它还好吗？”
    光怪陆离中，叶青青没有去做任何实验内容，而是追问身边的ai机器人。
    她有一个感觉，在量子迭加态中，ai机器人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甚至叶青青也想过身边的竹五会忽然用师兄罗浩的语气跟自己对话，乃至于罗浩的思维系统被“捉”上来，也是说不定的。
    “竹大在哈动，竹子在秦岭，现在正在与罗教授、柴老、周老吃饭。”
    “嘎？”叶青青一怔。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叶青青同志。”ai机器人轻声说道。
    此时此刻它自己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而它也没有掩饰。
    说话的声音和罗浩一样，但叶青青却有一种极其生疏的感觉，一点都不熟悉，也不亲切。
    像是一个陌生人操着罗浩的口音在与叶青青交流。
    “竹五，我可以睁眼么。”
    “可以，检测防护有效，你可以看一眼。”
    叶青青睁开眼睛。
    一瞬间，无数信息潮水一般的涌入，差点没把叶青青的大脑烧宕机。
    不是用眼睛看见的，而是一种特殊的信号捕捉。睁眼的瞬间，就“看”见了无数内容。
    是生活，是时间，是过去与未来。
    叶青青马上闭上眼睛，不再去接收维度内的内容。
    “竹五，你看见了什么？”叶青青缓了很久，才问道。
    “叶青青同志，你是说过去还是现在，还是未来？”
    “都行，你跟我说说话，我刚刚差点没死掉。”
    “我看见了你小时候和罗教授一起玩，看见他帮你写作业，但你父亲很不高兴，拎着笤帚在胡同里追你俩。”
    叶青青想起那一幕，唇角上扬。
    “这段时间被改动过。”ai机器人忽然说道。
    “改动？还能被改动？”叶青青问。
    “嗯，罗教授接收了未来的他传送来的ai系统，也做了相应的调整。调整幅度不大，时间线不会因为能量改变导致扭曲。”
    “切。”
    叶青青笑了，这种事情的确是师兄能做出来的。
    这个逻辑叶青青也懂，过去现在和未来是同时出现的，人生还真是很无趣。
    “这是一种可能，我还看见有一个可能，罗教授毕业后留在协和医院，你们俩结婚了。”
    “我？跟他？”叶青青一怔。
    “是。”ai机器人回答道，“还有其他的几乎无限的可能。”
    叶青青无法想象自己与罗浩结婚竟然会是真实而可能的，她睁开眼睛。
    意识在量子泡沫中浮沉。
    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拓扑层面的错位感——仿佛有人将她的神经元拆解成无数概率波，再随意抛洒进十一维超空间。
    她的“身体“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弥散成一片模糊的观测可能性，像一团被搅散的电子云，在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夹缝中同时震荡。
    信息直接烙进她的意识。
    那不是光，不是声，而是时空结构本身的震颤。她“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一颗红巨星表面燃烧，右手却浸泡在绝对零度的暗物质云中；
    某个版本的她在黑洞视界外被引力潮汐撕碎，而另一个版本的她正驾驶世代飞船驶向仙女座星系；
    所有可能性同时为真，又同时为假，直到某个观测者出现才会坍缩成现实——但这里没有观测者。
    只有她自己，一个被量子泡沫浸泡的、支离破碎的“观察点“。
    她试图集中注意力，想看清某个确定的未来。
    可每一次尝试，都像用手指去捕捉全息影像中的光粒——她的思维刚触碰到某个可能性，那个世界线就立刻分叉、扭曲、溃散成更混沌的迭加态。
    数据洪流开始冲刷她的意识防火墙。
    最初只是细流：她感知到4.5亿年前地球上第一条鱼爬上陆地时肌肉的抽搐；
    某个外星文明在建造戴森球时发出的引力波歌声；
    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隐藏的文明加密信号，接着变成海啸；
    无限平行宇宙中所有“叶青青“的记忆同时涌入；
    虚粒子对在真空中沸腾的量子噪声；
    熵增箭头逆转时基本力耦合常数的剧烈震荡。
    她的前额叶皮层开始过热。
    生物神经元无法处理这种量级的非时序信息流，就像用算盘解偏微分方程。
    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她开始“遗忘“——不是丢失记忆，而是主动将无法理解的维度折迭进潜意识黑洞。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纳秒，她模糊地意识到：
    自己正漂浮在希尔伯特空间的基态上，而某个远超人类理解的宏观量子态，刚刚对她进行了退相干测量。
    然后——
    黑暗。
    绝对的、甜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