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仅从一事一地着眼,而是凭借其横跨中枢与地方、兼通财政与军事的独特履历,将视角瞬间拉升到了整个帝国的战略高度。
“陛下,周提督、田指挥、秦总兵之言,皆是金玉良言,为学堂立下了忠心之根、铁律之骨与实战之体。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臣,毕自严,斗胆以为,学堂之魂,不在宁波。”
此言一出,连朱由检的眉头都微微一挑。
他知道毕自严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说,必然有石破天惊的后文。
“臣以为,此旷古烁今之伟业,当立一主两辅,南北制衡之大格局!”
“一主两辅,南北制衡?”朱由检默念了一遍,他饶有兴致地说道:“毕爱卿,仔细讲来。”
“遵旨!”毕自严的精神为之一振。
“臣请,以天津为‘大明皇家海军学堂’之总堂!”
“天津?!”田尔耕等人皆是一惊。
“然也!”毕自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其由有四!”
“一,‘君权之固’!海军者,国之利刃。利刃之柄,必在君王之手!此乃万古不易之理!唐末藩镇之祸,殷鉴不远!总堂设于江南,远离君王视线,天长日久,极易为郑芝龙这般的海疆大帅所渗透、所私有!
届时,学堂所出之才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郑帅?臣,不敢深思!唯有将总堂立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方能确保其魂永远向北,永远忠于陛下!”
此番“诛心之论”一出,田尔耕与周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们立刻明白了毕自严的深意。
“其二,为‘工业之辅’!”毕自严的格局再度拉升,“陛下于京畿欲建之钢铁、火药、格物诸厂,非为一时之利,乃为万世之基!海军之舰,非木石之堆砌,乃是百工之结晶!总堂设于天津,与京畿‘皇家工业园’遥相呼应,便可形成‘产、学、研、军’一体之势!
工厂出新炮,即可送至学堂测试;学堂有新思,亦可交由工厂验证。如此,方能让我大明海军,自诞生之日起,便立于世界之巅!”
“产、学、研、军一体……”朱由检的眼神彻底亮了。
他没想到,自己零零碎碎灌输给毕自严的那些“工业化”思想,竟被他如此完美地理解、吸收,并融入到了海军建设的宏图之中!
“其三,为‘南北之衡’!”毕自严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属于顶级政治家的冰冷与锋利,
“郑芝龙虽已归顺,然其势已成,名为大明水师,实则‘郑家军’。此乃不争之事实。欲平此患,非是削藩,而是制衡!以北制南,以新换旧!
于北方,于天子脚下,培养出一批绝对忠于陛下,掌握着全新海战之术的‘皇家海军’!待此军一成,则郑芝龙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南北水师,互为牵制,此方为万全之策!”
“最后,是为‘推行之顺’!”毕自严回归到了最现实的层面,
“江南虽经清洗,然士绅宗族盘根错节数百年,树倒根在,暗流汹涌。于此地建旷古未有之学堂,恐遭无数阳奉阴违、暗中掣肘之事。
然,天津则不然!京畿之地,天子脚下,皇权如日中天!一张白纸,方能画出最美之图画!于此地推行新政,阻力最小,成效必将最速!”
四大理由,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将一个迁址的建议升华为一套逻辑严密,格局宏大的顶层设计!
田尔耕与秦良玉尚在心中反复咀嚼此番宏论,未及回神,毕自严已然趁势而上,将那“两辅”之策和盘托出,恰似画龙点睛,令全盘构想豁然盘活。
“此为‘一主’。至于‘两辅’,”他转向东方,“其一,便是登州!”
“登州有大明数年经营之基,有西式炮台,有善用红夷大炮之兵士,更有郑芝龙为表忠心送来之‘骄兵悍将’。此地,可设为‘登州炮术分校’!其妙有三:一则,解总堂初建之急;二则,可为人才之筛,将郑芝龙之人先行筛选改造;三则,可为思想之熔炉,以北地忠勇之士,化其骄横之气!”
这个设计,既解决了现实难题,又饱含着阴险而老辣的政治算计,让周全都不禁暗自点头。
随后,毕自严又将手指向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至于宁波,此为‘两辅’之二!可设为‘南洋分校’之预备,或称‘宁波水文总司’!”
“此地不必大张旗鼓,只需招录少许精通海道之士,专门绘制南方海图,勘探航道,研究风信、洋流。对外,是商用;对内,则是为未来我大明皇家海军……南下,乃至跨洋远征,备下最精准的眼和耳!”
至此,毕自严的整个“一主两辅,南北制衡”的宏伟蓝图,完整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以天津为中枢,运筹帷幄,主兴百工;以登州为锐锋,砥砺甲兵,精练战技;以宁波为触角,广布耳目,探明万里波涛。
三者联动,南北制衡,远近兼顾,虚实结合。
这不再是一个学堂,而是一个足以支撑起一个海洋帝国崛起的,庞大而又精密的国家战略!
码头上,海风呼啸。
田尔耕、周全、秦良玉三人,此刻看向毕自严的眼神,已然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陛下会对此人如此倚重,此人之才,确有经天纬地之能!
而最惊喜的,莫过于朱由检本人。
他最初的“宁波方案”,是一个合格的方案。但毕自严提出的这个“联动方案”,却是考虑到政治、军事、工业、人事平衡的顶层设计。
朱由检心中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的感觉,恰恰相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