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桃惊叫连声,声音尖锐,爬到了意玉身旁。
她?本以为自己会平静地接受意玉死亡的事实?,像意玉一次次照顾她?一般,把意玉身后事也照顾好。
可当温柔的、在她?看来鲜活的黑眸子?,在她?面前没了往日模样,甚至连形容成有人气都不成时。
和桃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
因?为意玉的眼?睛,如今闭得好似暴晒好久的干皮鱼,死死闭紧了眼?睛,撬也撬不开。
她?抖抖索索,嘴死死一咬。
可眼?泪却筛豆子?似的,眼?泪啪嗒啪嗒,怎么都止不住。
粉红的袖子?埋上脸,趴在意玉的肩膀上。呜呜咽咽,不止不停。
莫离蹲下身子?。
他冷静地把自己的衣袍解下来,平铺在草地上,把僵硬的意玉安放在上面。
意玉苍白?的脸上全是点点血晕。
莫离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根本没有畏惧血的模样了。
他和往常一般,摸了摸意玉的脸。
不软和了。
硬冷得可怕,和他母亲死了的模样无二。
吐了一身的血,连比娇花还美的脸都不得逃过。
他把血给她?细细擦了下去。
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微弱的一口气。
一炷香,就会彻底消亡。
没法子?了。
世界上最恨的就是。
明明还有气,偏偏救不来。
直至今日,莫离全明白?了,他明白?了意玉这?些日子?的行?径。
是,按照意玉的性子?,别人伤了她?在乎的人,曾经带给她?温暖的人,定然会拼了命。
怎么可能女儿死了,就呆呆坐在屋子?里,消磨日子?呢?
呆坐不正常,不给女儿报仇不正常,给玉石把自己的性命献出?来,换个和离的名头也不正常。
意玉自女儿死了,她?就没醒来过。
坠马、高烧将死、跪祠堂、冬日在林子?里绕过群狼,没有一件打倒过意玉,意玉都顽强地活了过来。
只有这?次女儿身亡,她?没缓过来。
莫离这?辈子?没爱过人,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美。
在他认知里,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唯一攻破他的心防,是母亲独自带着他活,结果被薄情的狗官,没留任何口子?,一刀刀把母亲捅成了筛子?。
他看着母亲僵硬地躺在那,浑身都是喷涌却又冷了的血。
年幼的莫离,冷静地处理了母亲,把母亲独自一人埋了,看着丝毫不受影响。
可他身为医师,却就自此怕血了。
他锁紧了看世界的眼?睛。
直到遇到了意玉。
意玉的那张脸,让他对她?生了注意。
意玉的好性子?,让他接受了她?。
朝夕,让天生情感淡漠的莫离,不自控地爱上了意玉。
天性地爱意玉,这?是天意注定。
如果只是和母亲相同的脸,他去喜欢怀明玉也一样,但他就只确定自己喜欢她?。
他做的任何事,都遵循天性,所以会顺从天性地占有,顺从天性,恶劣地为了一己私欲下毒。
也顺从天性地爱她?。
天意如此。
可却是天意制成现在这?个局面:
在挚爱之人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让他生生看着她?抽干了气。
莫离看地上的意玉。
意玉浑身是血,肤色苍白?,凄惨可怜。
不是他死。
可他鼓动的心脏,一阵一缩,痛得不如立刻死。
他第一次有了,对于是否应该全部满足天性的深思。
如果当初没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同怀明玉合作,是不是便不会有如此下场?
他悟了一个理:
若是想要完全满足天性,必须得遵守一部分?世界的规则。
譬如: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别人。
当他悟得这?个理之后,莫离的手垂了下来——
碰到了一株草。
莫离原先无力的手瞬间翻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手起刀落,用?力就给一把拽了下来。
鞍锁在他身侧,看着意玉就这?么离开了,不免感慨,直言直语问:“老大,不后悔吗?”
薛洺莫名:“后悔什么?”
他从来不是一个做了决定,还后悔自省的人。
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意玉马车,似是一个陌生人,“鞍锁,我们回屋。”
他竟然有耐心地解释:“我本身就是要从怀意玉和明玉中选一个。”
“明玉性子?娇贵,还是个病秧子?,受不得任何摧残,意玉性子?坚强,能经得起风波。”
“明玉离了我,活不了,而?意玉可以。”
鞍锁却停下了脚步,搓了搓剑鞘,直愣愣地问:
“老大,您今天话好多。”
薛洺背着手,一直闲庭信步往前走的步子,兀得停顿。顾谓:
“你只记住,我做出?决定,从不后悔。”
“我向来不强求,也不会命令一个主动要和离的女人留下,毕竟感情不是公?务,水到渠成的事,谁若是强求,便输了。”
“我向来只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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