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闹钟的指针,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然而视线向前,在一派宽敞明亮的厨房当中,却有两道身影肩并肩站立,空气中响起循环系统的嗡嗡声,以及滋滋啦啦的炒菜声。
“西红柿炒蛋,要先炒鸡蛋——”盛聿恒穿着最简单的居家体恤衫,都不用锅铲,全靠两根筷子,将锅中的蛋液给划散。
裴逐戴着围裙,戴着一次性的ptv手套,看起来如临大敌一般、有些紧张。
“哗啦”一声,他有样学样,也将鸡蛋液倒进了锅中。
“鸡蛋炒成焦黄,就盛出备用。”而盛聿恒也有条不紊,手一起、锅一抬,焦黄喷香的大块鸡蛋就被倒在了碗中。
“……”而另外一边,裴刚扒拉了两下锅铲,却发现鸡蛋沾底了。
他顿时惊慌,开始不断铲铲铲,“怎么回事——我这锅不好用么?为什么根本就——”
盛聿恒的身体挤了过来,咔哒一声,将灶火调小,他嗓音淡淡,“火不要太大,鸡蛋定型之后,慢慢地推——而不是铲。”
厨房中又是火、又是灶的,还挤着两个大男人,空气温度在不断向上攀升。
“……”裴逐保持着仰头看来的姿势,额头缀满豆大的汗珠,缓缓地,他嘴唇启开了些许,心脏的跳动声有点大。
盛聿恒视线向旁边一瞥,很猝不及防地、将他额前碎发撩起,然后于额头上烙印下轻轻一吻,“该下番茄了,别偷看我。”
……可事实证明,每个人的天赋技能点都不一样。
就比如裴逐的嘴巴虽然是全自动的,但他的双手却跟个散件儿,好似和他整个人不匹配、不是同一批次出厂的。
两个人一起做饭、被手把手地教,可他端出来的番茄炒蛋,就是透着一股半生不熟、死不瞑目的味儿。
“吃饭。”盛聿恒坐在了餐桌边,他手臂一伸,直接就将他自己做的那盘番茄炒蛋,推给了对面的裴逐。
而后,又手掌一勾,将裴逐那份番茄炒蛋,拽到了自己面前。再扣上整整一碗大米饭,他埋头就塞了一大勺进嘴,很有饭张力地慢慢咀嚼了起来。
“……”裴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可一时之间,他又不知还能说点什么,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份番茄炒蛋,喉结缓慢地、上下滚了滚……
吃完了饭,盛聿恒自觉收拾餐桌,刚将碗碟摞在一起,准备放入洗碗机当中。
忽然——裴逐有些慌张地、也显得很讨好,他甚至因为走的太急,差点在地毯边缘绊了一跤,“那、那个——”
“先……不忙着收拾。”他手中举着一张碟片,牵起嘴角笑笑,“我们……先看电影吧?”
电影是《苏州河》,他下属中有一个电影爱好者,推荐了这部片子,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世纪爱情”。
说实话,这下属戴着黑色镜框,爱穿衬衫,还毕业于北大哲学系,在某种程度上,跟盛聿恒有些相像——
但,在裴逐眼中,他的男孩也是“绝无仅有”的。
电影就如同名字,讲的是世纪之初时的上海,在那条苏州河畔的爱情故事。
客厅当中所有的灯都被关掉,只有大荧幕散发着暗淡、摇晃的光,就像是粼粼似的河水,将水波都镀在了蜷在沙发的他们的身上。
两人都靠在了沙发上,只是隔了些许距离——为什么会有距离?
裴逐偷偷瞥去了一眼,也不懂、不明白,只是胸腔当中的心脏却有些惴惴的,“……”
盛聿恒的姿态还算慵懒闲适,仰靠在了沙发上,双臂环胸。
缓缓地,他忽然瞥来了一眼,“不看电影吗?”
“看。”裴逐的心脏骤然紧缩,连带着身体都蜷了蜷,又重复了一遍,“看……”
熟料,电影刚一开头,他这颗心就又颤动了,因为有一道声音在说,“——两个以前从来不相识的人坐在了一起,然后呢?然后,当然是爱情。"
两个以前从不相识的人……坐在了一起……
忽然,一只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攥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间,就仿佛在他的心尖上也握了一把。
“我一直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多年...这条弯弯曲曲的河一直刻在城市的中央;人们管它叫苏州河...时间像船一样从河上缓缓驶过...”
裴逐的双眼紧盯着荧幕,缓缓地,他也扣紧了那只攥着自己的手掌。画面里,那颤巍巍的光、那粼粼的光……他曾是也亲眼见过的。
他的少年时代,日日上学,都经过这条船来船往的沪市的母亲河。
但不知——《苏州河》是部电影,更不知它还是个爱情故事。
马达是个街头混混,在替上头老大干活的时候,认识了牡丹。牡丹是纯情的,是天真的,她没享受过亲情,但……爱情却令她放松、而又自由。
直到——马达为了钱,他绑架了牡丹。
四十五万,就是他衡量爱情的标准,鲜活的、令人充沛的爱,不足以饱暖这颗麻痹已久的心。
而看到这里,裴逐的一张脸是懵的、铁青的,让他更加用力、指甲都差点抠进掌中的那只手——
毫无疑问,他是马达。他的自私利己,只比马达更甚。
他脑中毫无预兆地想起……汪中丞曾笑说的那句,“你呀——就只值十万块钱!!”他同样经历过这种痛。
四十五万,是牡丹的价格。而他裴逐——才值四分之一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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