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冬狩,伴驾的官员里没有言官,但赐婚的后一日,秦甫之在府中接到了圣旨。
    冬狩结束,秦霁才回到府上,正堂便来了人喊她过去。
    彩儿进屋传话,却没见到秦霁,找了一圈,才透过掩下的云绡帐发现她的踪影。
    秦霁将自己严严实实埋进了被褥,唯有一瀑青丝流泻在牙白锦被之外。
    小姐不常生气,可这回却不同,彩儿算了算,赐婚一事已过去四日,小姐从未因何事着恼过这样久。
    她撩开床帐,取帘钩挂起一面帐子。“小姐,老爷找您。”
    ……
    良久,秦霁的声音闷闷传出,“我谁也不见。”
    她又道:“你去回话,过几日我自会过去。”
    至少这几天,她还不愿听到任何与陆迢有关的事情。
    “知道了,小姐。”彩儿听后丝毫不觉为难。
    老爷虽然最讲究规矩,但那规矩从不用在小姐身上。同一件事,小公子做了要挨罚,可小姐做了却只让小心着些。
    彩儿将帐幔放下来,移步去了正堂回话。
    一连几日,秦霁都闭门不出。晚间,秦霄知道此事,特意寻了画着凫鸟游鱼的纸灯来逗秦霁开心,才到院门就被拦下来。
    “小公子,小姐有吩咐,这几日不见旁人。”
    秦霄朝里面探了个眼风,廊下挂了灯,照在白冷冷的窗纸上,屋内漆黑一片。
    “那我不打扰姐姐了,彩儿姐,你把花灯点亮吧,放在姐姐床边,她喜欢这个花样。”
    “小公子只管交给我。”
    秦霄知道了赐婚一事,也猜出秦霁大约是在为此事烦心,折过身,又不放心地回望了几眼。
    彩儿劝道:“公子放心,小姐没事,只是连日的冬狩,走也走累了,这会儿在歇着呢。”
    秦霄这才离开,他走后,彩儿提着精致的纸灯走进房中,拨步床内仍是没有动静。
    彩儿想了想,没有点亮这灯,将屋内熏炉的炭换过一遍,退出屋内。
    小姐这几日在围场,除去最初那天,后面几乎没睡过好觉,每次她起夜,都能见到帐内一盏微亮的烛光。
    她再迟钝也能看出,小姐并不满意这场婚事。
    一连几日,秦霁都未出过院门半步。到夜至月深,更夫敲响二更的梆子,秦府外跳出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回往别处。
    白鹭园。
    书房烛火明亮,书案上翻开的奏本堆起厚厚一摞,着大氅的男子垂首凝神,良久,搁下了手中的湖州羊毫。
    笔杆碰到玉蟾笔洗,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角落里的司正司午闻声,即刻正襟危立,目光从各自的鞋履上拔起来,望向书案。
    他们早就回来了,那时陆迢在忙,他们不敢贸然回话,这会儿不说也得说了。司正前迈一步,回道:
    “大爷,姑娘今日还是没有出来,便是院门也不曾出过。”
    “知道了,你们出去。”
    陆迢面色没有波动。
    房门合上,他站了起来,挽袖提笔,在蟾腹中濯洗羊毫。
    墨滴由毫尖扩散,在清水中漫出一圈圈黑色的波纹,掩去倒映在里面的深眸。
    她多久没出来了?
    不算在围场的时候,是五日。
    围场里她避着他,这五日,送去秦府的帖子亦被原样退回。
    那天指婚一事过于巧合,且与自己脱不开干系,秦霁若误会那是自己一手设计也再正常不过。
    陆迢从不喜欢把事憋着,禁微则易,救末则难。*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窗外。
    月明云淡,星点斑斓,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秦府。
    秦霁接连几天日夜颠倒,早就分不清时辰是什么。
    侍女们都歇下了,模模糊糊听到更夫的锣声,秦霁坐了起来,屈膝顶着下颌,抱着一团被褥靠在床头。
    蓬松长发落下肩头,垂到腰际。
    彩儿知她夜间会醒,特意在架子床内留了一盏烛火,姑娘家窈窕的侧影就这么映在薄如纸的绡帐上。
    在外面,甚而能看清她翘起的长睫。
    秦霁坐了好久,终于恢复一点神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着浓厚的问道:“彩儿,你睡了么。”
    她之前嘱咐过,过了二更,便不必等在这儿服侍她。
    没听见彩儿回话,秦霁知道现在大约不早了,她松开被子,正要自己下床,床帐外却响起了窸窣倒水的动静。
    稍顷,帐子被人撩起,外面递进一盏温茶。
    握着茶盏的手指如竹节修长,和彩儿肉嘟嘟的手显然不同。秦霁微微一顿,仰起脸,柔软迷濛的眸子瞬时添上了几分愠怒。
    “你——”
    她睡了太久,才说一个字,嗓子便开始发哑,还带着些想咳的痒意。
    陆迢挺阔的肩背弯下来,将茶盏又递近一些。
    “先喝水,热的。”
    秦霁接过来,小口小口啜饮,喝了半盏便不喝了,剩下的茶盏被陆迢取回去。
    她仰颈看着他,水润过的嗓子声音泠泠。
    “陆侍郎去别人家拜访莫非也是这样,三更半夜闯进女子闺房?”
    她脸蛋还是粉扑扑的,明眸忽闪,颊侧的粉意晕成妆,恰似海棠春睡,花坠人醒。
    秦霁的发丝翘起一缕,才饮完茶的唇瓣湿润,陆迢几欲心猿意马,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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