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 兰殊伏在蒲团上,凝着眼前?的牌位,陷入了一段久久的沉默。
而后, 她直起腰,朝前?轻轻叩了三个响头。
转眼,只?见秦陌沉吟了片刻, 行至旁侧的灯瓮燃了三柱香, 走上前?, 刚想在她身旁的蒲团前跪下。
兰殊却一把伸手截住了他。
秦陌望着她睁大的双眸底下全是抗拒之色,柔声道:“只?是单纯表达对先人的敬意。”
他原以为兰殊是觉得他俩已经和离,他没?有?资格给她父母下跪,便同她解释他并不是为了在她父母面前?拉近他们的关系。
只?是出于尊敬。
可是兰殊的眼眸晦暗更甚,摇了摇头,坚决不让他跪下, “不是同你计较......”
她看?了一眼牌位,神色哀伤凄然, 惨淡地笑了声,“只?是父亲他, 受不起你的跪。”
秦陌怔了怔, 不知她这话的由?头, 从何而来。
兰殊已经特意起身, 替他将手上的香柱,安插在了前?头的香鼎内。
秦陌望着她万般见外的样子,心口尽是涩然, 站在原地, 看?向了眼前?的灵位。
秦陌回想起自?己翻遍的档案室所有?记载,除了吏部?的存档中留过一笔记录她父亲曾是隆庆年间的两江巡抚, 因渎职罢官,连他生平的政绩,乃至他年少中榜的文?章,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那些记录,貌似都从中拆了出来,不知封存到了何处。
秦陌唯一没?有?翻阅的,就是先皇离世之前?,以朱笔亲封的那些禁卷。可那是随先皇一并埋入皇陵的历史,是帝王不愿后世批判的秘辛。
若真只?是个因渎职谢罪的奸臣,何辜纳入禁卷,成为秘辛?
兰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擦了擦眼角,转而拿起篮子离去。
秦陌默然跟在了她身后,见她情绪低落,望了眼西边半垂的夕阳,没?话找话地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玉清观的斋饭味道还不错,要不留下来吃一顿再走。
秦陌记得她还挺喜欢这里的素味片儿川,很有?她故乡杭州的风味。
兰殊道:“吃完饭天都要黑了,山间夜路不好走。”
秦陌:“我可以送你回去。”
兰殊回眸瞥了他一眼,加快了前?往山门的步伐,“就是为了不让你送我。”
秦陌脚步一滞,眼底划过一丝黯然,迈步继续跟在了她身后。
道门清净之地,兰殊也不好在长廊上疾跑,步子再急促,也奈不过秦陌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就追了上来。
期间,她回眸瞪了他好几次,秦陌每次都会停下来看?她,她一转回去,他又悄然跟了上来。
终于到了山门口,兰殊以为自?己可算能跑了。
不过转瞬,风云突变,一阵狂风呼啸着刮过门前?石阶旁的竹林,山雨说来就来。
兰殊讶然站在了山门口,缩回自?己迈出一半的脚,盯着这与昨日几乎如出一辙的景象,忍不住对秦陌道:“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龙王爷?”
就逮她跟前?施雨来了。
秦陌:“......老天可能只?是不想你饿着肚子下山。”
兰殊望着他眼底的那一抹窃喜,不由?冷笑道:“老天要真这么?眷顾我,就不该一道风吹了场雨来。”
秦陌:“那该吹什么??”
兰殊:“就该一道风,把?你吹了去。”
话音甫落,倒真来了道风,刮过山门。只?是秦陌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兰殊长长叹了口气,只?得倚在山门边,静待着这场山雨过去。
今日的这场雨,与昨日的有?些不一样。
昨日那是一场太阳雨,云层之上,仍有?金光照耀,雨势再大,也是一片闪烁的白茫茫。
现儿这场,却?有?乌云缓缓压城,四周都犹如陷入了一片灰色,黑黢黢的,压得人心口喘不过气。
兰殊凝着眼前?一片昏暗的雨幕,出了会神,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红润明朗的脸色,在这样发沉的气压下,隐隐泛出了一丝伤怀的苍白。
她向来不喜欢沉闷的下雨天。
山门檐外的雨,一开始下得尚且板板正正,道道雨线都是直直往下坠落。
后来却?随着天色的昏暗,逐渐邪魅,随着左右摇曳起来的竹林,忽而朝着山门前?劈里啪啦地扫了过去。
兰殊猝不及防,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伸出胳膊先蔽住了自?己的脸。
身上却?没?有?雨水泼溅的扑袭感。
再睁眼,秦陌挡在了她面前?。
兰殊凝着眼前?那一副熟悉的宽广胸襟愣了会,抬起眸,便落进了他深邃的视线。
秦陌那双瞳仁目若寒星,总是能收住千丝万缕的情绪,唯独一个她的身影,每每都看?得分明。
他的后背被?豆大的雨滴打出了一片氤氲的湿气,却?浑不在意,关切地凝望着她愈发沉闷的脸色,柔声提议道:“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不然我陪你下棋解闷?”
兰殊顿了顿,转身避过了他的视线,冷声拒绝,“我吃饭去了。”
晚膳过后。
雨声仍是瓢泼不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整个玉清观,都笼罩在了一片阴阴沉沉中。
观主见天气如此恶劣,主动为他俩在东边安置了两间留宿的厢房。
兰殊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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